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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一四六章  母亲老了之一  第一次在我眼前犯病

更新时间:2019-08-13 15:02:03 | 本章字数:3000

    生活中常常有许多事情想不到,所以当它冷不丁地出现时,你很难做到“猝然临之而不惊”……

    母亲给我讲完了以前讲过的《青蛇和白蛇》的民间故事版本,又讲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名字叫:《马家娶亲不到家》:

    梁山伯与祝英台是同学,去厕所解手时,那些男同学都说:我们尿尿都站着,你干嘛蹲着啊?你也站起来尿!祝英台回答:“站着尿尿狗尿苔,蹲着尿尿中秀才。”

    祝英台的老师知道她是个女的,所以当梁山伯与祝英台在一张床上睡觉时——他俩一头一个,老师就在他们的脚中间放了一块金砖。祝英台故意说:“梁大哥你伸过腿来我给你暖暖脚。”

    老实的梁山伯就说:“俺不敢伸,蹬倒金砖老师光打咱!”

    他们二人唱着回家:走一里又一里,碰见大嫂纳鞋底。要问大嫂怎么纳呀?大针攮了小针插;走一墙又一墙,墙墙碰着小孩哭着找他娘。

    祝英台提醒挑逗梁山伯:你看哭着的小孩叫你一声爹,叫我一声娘……

    梁山伯一根直杠子:叫你一声爹,叫我一声娘!

    走一坡又一坡,坡坡碰见那好庄稼。高的是高粱,矮的是芝麻,不高不矮是棉花。棉花地里栽甜瓜,有心摘个甜瓜给梁哥吃,摘着个甜的还要好,摘着个苦的连根拔;走一岭又一岭,岭岭碰着那“圪针窝”,圪针窝里翻白草,翻白草上露水多。露着那绣鞋还较好,露着那裹脚难“哆落”(抖落)。

    走一山又一山,碰见老头大爷砍竹竿。敢问老头大爷:砍了竹竿干嘛使呀?砍得高了钓鱼竿,不高不矮的穿门帘……

    听着母亲的讲述,我在本子上快速地记着。以为母亲还会继续往下讲,但是忽然母亲不言语了,我抬起头来的同时,只见母亲两手——一手捏着针线,一手捏着鞋垫——可是显然是停滞的状态了,而她闭着眼睛,就在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就开始了呻吟之声!这是我从来不曾遇到过的情况,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不知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就像电线断了路。

    “娘,娘,你怎么了?娘……”但母亲不知道应声,依然闭着眼睛:“哎吆,哎吆……”

    我立刻给在上班的杨冲打了电话,因为单位特殊,上班期间,个人手机一律不准带在身上。又到处找他单位上车间里的电话号码,扒电话号码本子,可是越急越找不到。才忽然想起在客厅的电脑上方的墙上,杨冲用铅笔写在上面的,以防万一急用。我慌得按这个号码打过去了,显然是杨冲单位上的人:“喂,您好,请问是哪一位?”

    我也没有问好,只急急地道:“杨冲在吗?让他赶紧回家来一趟!家里有急事!”

    很快杨冲打车往回赶。此刻母亲我再叫她她知道答应了,并依然合着眼说:“没事儿,别害怕,我在家里经常这样……一霎就好了……哎……”

    我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了泪。

    杨冲和我每人驾着母亲一只手臂下楼,坐上还在楼下的出租车,直奔医院……当一切就绪,打上针的时候,我才稍稍放心下来。然后和母亲商量:“打个电话叫我兄弟来吧?娘……”

    母亲说:“甭价了,歇歇就好了。你要是给你兄弟打电话,他就得叫着你哥来,你哥一来,还有你姐,弄不巧还得把正正也叫来,你兄弟忙,你哥身体还不大好,你兄弟和你姐都还做着生意,正正还上着班……再说路那么远,他们知道了一时看不见我,就得在路上撒急,敢说:想必咱娘病得不轻,要是轻的话不能给咱打电话呀!麻烦!不打了!”

    我却在担心着,不提前和弟弟说一声,一旦有什么不测,怎么交代呢?心里还在考虑:是不是一定要和弟弟说一声?

    此刻我想起来杨冲说过的一句话:七十不留餐,八十不留宿。开始还以为是他考虑过多了。现在用上了。母亲再次怕给我落麻烦,就再次提到哥哥老房子前邻家的事情:

    哥哥前邻七十六岁的老嫂子,到清口河对岸的小女儿家去住两天。可是到那里的第三天夜里睡觉前还好好的,明了天叫她起来吃饭时,却突然间已经去世了。这件事让他的两个儿子遭受了极大的难堪,老嫂子娘家的弟弟来了——作为舅舅,在农村所有亲戚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俩外甥跪在他们舅舅的面前,舅舅打他们嘴巴,俩外甥还得毕恭毕敬,以为自己作为儿子没有对母亲尽到责任,大不孝,让他们的母亲死在了闺女家——那已是旁门外姓了,是绝对不行的!

    他们的舅舅最强调的一点是:“养老送终,这是儿子的责任!难道她没有儿子吗?叫她死在了闺女家?好说不好听!想必你们平时对她也不好,要是好的话,都这个年龄了,还能去闺女家住着?”

    从此哥哥与妹妹家也彻底断了交往!

    这事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也给家中有老人的早早提了个醒。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才知道母亲是什么脑供血不足……母亲却一再道歉:“我这不是来给你们找麻烦了吗?二闺女!杨冲还上着班!再说,就是我死了以后,你也不能没有娘家走,千万不能叫你哥和你兄弟烦了,断了娘家的路!我都这个年纪了,死了就算了。你们还早呢!你说……我……嗨!真老了不中用了吗?”母亲是着急的。我既担心着母亲的身体,又担心着母亲的心情焦虑。只好一再劝慰着她。好在她自己也有些经验了。接下来三天打针,吃些好消化的。

    每次问母亲吃什么饭?她总是一句:“嗨,不管什么饭,吃饱就行!都是这不想吃,那不想吃!还是不饿,饿了,什么都好吃了!不是有那句话嘛,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母亲的思想又开阔了,我知道母亲已经恢复了。而母亲是一个追求精神生活享受的人!

    母亲来后的第六天,我在诚恐诚惶中把母亲送回老家去。到家的那一刻,母亲深深舒了一口气:自己无碍了,既没给儿孙找麻烦,也没给闺女落埋怨,自己又好好回来了。母亲不让我把这事和家里的他们任何人说。

    但是后来时间久了,在度日如年里,母亲依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能行,并且因为自己好行好,出门从来不会碰到困难,而“一个人该着死在什么地方那是一定的,躲是躲不开的”!

    于是母亲就又求他们:“恁,都忙,不管是谁,只把我送到车上去,我又不掉向,不就是上城里去就换一趟车吗?再给那边打个电话,说我几点到,就叫你二姐(或者你二妹妹)去车站接接我。没事儿的!我就想着去LG……”

    自然不会得到允许,并且还会被嫌:不愁你吃,不愁你喝,你说你都这么个年纪了,不是净没事找事?来回折腾个么呢?

    而当我再次来到母亲身边的时候,准备返回时,母亲就想跟着我,于是我和哥哥弟弟商量,依着咱娘吧,她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只要她高兴就行!但是大家都要做好思想准备,一旦发生什么事儿就直接处理什么事儿,谁也不能埋怨谁、抱怨谁!

    可是哥哥,尤其是弟弟就会对我道:“一旦有了什么事儿,你能担当得起吧?你要说能担当得起,那好,你领着就是!再说,你能担当得起,俺兄弟俩还丢不起这个人!敢说是俺弟兄两个平时是不孝顺她,还是怎么着?”

    母亲是无奈的,我是心疼的,感叹“养儿防老”的思想在年轻一代当中的根深蒂固和作为儿子的唯我独尊!

    我只有强忍着眼泪,感叹自己为何是一个女儿身?长大了要嫁作他人妇?感叹命运的无奈。但是还是笑着对母亲说:“老妈妈,我走了你别想我!没事儿的,你上我那里去不了,以后我就经常来你这里!别来烦了再上外撵我就行!”

    母亲苦笑一下,带着万般的不舍,多像一个无人关爱的孩子!我转身离开了,泪,却再也止不住……

    我想起母亲说过的那句话:“人老了,两口子当中最先走的那个人是有福的……”不说睹物思人,只说是那一个个不尽的漫漫长夜,是如何捱得过去的?我才忽然明白,母亲为何老了、父亲走了就想起了她说唱的那个《十二个月》里的“小寡妇”?

    后来有一段时间大约母亲实在想我不行,哥哥弟弟姐姐三人共同雇了一辆车,和母亲一块来了我这里,但是感到住宿不方便的,就当天接着回去了。那么远的路当天打来回,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这可是母亲最想要的吗?而且这样的折腾,一个八十三四岁的老人能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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