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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一四五章 母亲一个人的生活(之四)依然有故事歌谣可唱可讲

更新时间:2019-08-13 15:01:41 | 本章字数:3007

    2012年农历的八月二十六日,是父亲的第三个忌日,我如期而至,来到母亲身边。哥哥弟弟商议好,依然是从饭店里订了菜。哥哥弟弟姐夫喝酒,我和嫂子姐姐喝饮料。午饭后姐夫提前回他的家,我和哥哥弟弟姐姐嫂子一起去了父亲的坟上。母亲看着我们兄妹四人加上嫂子一起去坟上她是欣慰的。而我不懂的是,为何父亲儿女的配偶及他的孙子孙女外甥外甥闺女及其他孙辈们似乎不该来祭奠他,父亲所有的就只是两儿两女?甚至弟媳还不如嫂子?这是三年的现状,父亲在他的孙辈那里就已经有被忘记的迹象了?人走了,就真的从此了了吗?

    我和姐姐从坟上回来,路过的地方有许多野生的枸杞,我俩就开始摘一些。哥嫂弟弟先回去,哥哥嫂子还要返回城去,给侄儿正正接送女儿上学……

    傍晚,母亲还是高兴的,或者说是轻松的,似乎卸掉了三年来为父亲心灵守候的负担。就我们母女俩,母亲给我说《小寡妇哭天》,又叫《十二个月》,属于民间口头文学的一种。母亲说:“以前又没有电视,又都不认字,没事儿坐下来做生活儿(女红),总有脑子好使的、性格比较活泼的那一种就会说一唱一些大家爱听的顺口溜什么的,也编编故事……””正月里来正月正,正月十五挂红灯。小寡妇我无夫挂的什么灯?我的天,十七八的小寡妇我两眼泪涟涟……

    二月里来龙抬头,人家抹粉梳油头。小寡妇我无夫梳的什么头?我的天,十七八的小寡妇我两眼泪涟涟……

    三月里来是清明,人家领着儿和女,家家户户去踏青。十七八的小寡妇,就我自己一个人,踏的什么青?我的天,我两眼泪涟涟……

    四月里来四个月里八,奶奶庙里把香插。人家插香成双对,十七八的小寡妇,插着插着就成了我自己。我的天呀,我两眼泪涟涟……

    五月里来坡麦黄,家家户户都打场。人家打场都满场,小寡妇打场就是我自己呀,我的天,十七八的小寡妇我两眼泪涟涟……

    六月里来去耪地,天又热来地又长,赶多暂耪到底头上?我的天来,十七八的小寡妇我两眼泪涟涟……

    七月里来七月七,天上牛郎会织女。‘牛郎’去了‘织女’在——小寡妇就是我自己,我的天呀,我两眼泪涟涟……

    八月里八月十五月正圆,人家圆月是团圆,小寡妇圆月还是一半边,我的天啊,十七八岁的小寡妇就是我自己,我两眼泪涟涟……

    九月历来秋风凉,为奴的这身衣裳不当行(hang)。打开描金柜,撩开描金箱,红绫子小绣鞋七八十拉双。为夫的你呀你不在,只让它们藏呀藏进箱。我的天呀,十七八的小寡妇我两眼泪涟涟……

    十月里来十月一,家家户户上坟去,人家上坟都有儿和女,小寡妇上坟就是我自己,我的天啊,十七八的小寡妇,两眼泪涟涟……

    十一月里下大雪,绫缎子被暖不热。蜷腿不好受,伸腿冻了脚(口语读:Jue)。我的天呀,十七八的小寡妇两眼泪涟涟……

    十二个月那是一整年,家家户户都过年。人家又喝酒,人家又猜拳。小寡妇就是我自己呀,猜的什么拳?我的天,我两眼泪涟涟……”

    多情的母亲具有文字的天性,她说唱着这些东西很是投入,充分理解文字里所表达的内容。她甚至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一个人的口里听来的,但她却铭记于心。只是母亲说:“多少年不唱了?老了老了,又想起来了。可是也记不全了呢!”

    母亲就愿意她口里的文字能够变成我笔下的文字,我觉得一定落后于时代了,只是一种记录,供研究者做参考吧!

    《绣耳枕》:

    “奴在绣房绣耳枕,忽听门外有人来叫门,就知道是情郎人。双手搁下钢针和绒线,金莲不大才刚刚三寸三,来在我的那个大门前。双手开开门两扇,手扣手来进在奴绣房,两眼泪汪汪。

    白:闷儿里(以前)来了欢天又喜地,这回来了两眼扑淋淋?

    男:你嫌我来得勤啊?

    女:不是嫌你来得勤,二老爹娘给我许了一门子亲……

    男:那个男的比我长得好啊?

    女:不提那个男的还较好,提起那个男的是恼在心,他是个残废人。呀啊哎咳吆,脸上的麻子铜钱大,一边一个鬓疤瘌,还带着小瘸巴!我给情郎哥哥操操心,对门一个王大姐,比奴俊十分。

    男:去了怎么和她说呢?

    女:先买上胭脂后买上粉,再买上两块小汗巾,包上纹银,才会动人心……”

    转眼一周的时间过去了,每天下午三婶和三姐都来找母亲打麻将,而我们母女的交流更是愉快的。接下来母亲说在我走的时候,她要跟着我去呆两天。这是我渴望的,更是母亲愿意去的。所以我要返回自己的小家时,让母亲跟我一快到了我的小家。因为她是一直愿意来我这里。在她心里我这里没有利益纷争,没有琐事争吵,理想中的世外桃源一样。不过在她的心里她有她自己的秉持,是一定要在父亲走后满了三年才可以的。

    此刻的我们这个小家,婆婆早已去世,因为我用了母亲宽宏大度、以忍为上的办法,伺候婆婆满意地走了,终于感动了公公。公公又一个人情愿地抱着落叶归根的想法回到老家去,我们由此终于结束了十五年的租房生涯,搬到公公的房子上来住。这里环境越来越好。

    第二天我领母亲去新修起来不久的南湖公园,母亲在公园对我说:“人老先老腿!我到这不觉得老,不寻思八十三四了呢。你看我还能跳动了!”

    话音未落,母亲并起两脚“咚、咚、咚”地跳起来几下!等我反应过来,我吓得赶紧对母亲说:“我滴个娘哎,你别吓我!你要是跳倒了可要命了!他们三个可都要来找我算账了!敢说:你把咱娘领来,怎么看的?”

    母亲却笑得像个孩子,我发现母亲的脸竟然是那么好看。我知道,母亲真正走出了父亲去世后的阴影。只是满了三年,母亲也彻底改掉了一个有父亲时多年养成的习惯:那就是再也不喝茶了!

    我问她:“有好茶叶,不喝多可惜呀!”

    母亲说:“嗨,一个人,喝个什么劲呢?”

    不知母亲是否又在怀念有父亲时那种“喝一碗倒一碗”、即使是吵吵闹闹也感到此后再也没有的温馨、和谐与幸福?

    可是多年养成的给父母茶叶的习惯,却是那么难以改变,我家那口子单位上发了茶叶,公公原来工作的单位也发了茶叶,因为公公不喝茶,就都放着。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给母亲把茶叶拿过去。而城里的亲戚朋友或者其他亲戚,都知道父母亲多年来一直爱喝茶,所以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依然会拿各种品牌的茶叶来看母亲,而且随着生活的逐步改善,茶叶的质量也越来越好。尤其是大妗子家的表弟混得不错,搞房地产开发发的家,他不忘在镇上读高中的时候,母亲隔三差五做了好吃的,就一定撵着我去叫他和三舅家的表弟来吃饭。

    所以母亲去了他们那里的时候,比亲的都对我母亲好,大妗子家的表弟媳给我母亲买衣裳不用说,一口一个二姑叫得甜。二舅二妗子也不用说,又是给母亲钱,又是给母亲买金耳环。这样让母亲在接受了我大外甥女的戒指和金镯子之后,几乎全副武装起来了。看上去大气福相的母亲,似乎本来就该拥有。表弟每次来都是拿着上好的茶叶。而村委里也有规定:凡是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过老人节的时候给一斤茶叶二斤点心;过年的时候给一袋子面。可是现在眼看着,那么多的茶叶,母亲一个人再也不喝茶。留下有年轻人自己喝的,还有招待客人的,串门走亲戚的,母亲竟将其它的茶叶都送给了邻居们去喝了。

    而这恰恰是领居们所没有的。

    现在,我这里还有质量上好的茶叶,我劝母亲再喝一点吧!可是母亲是果断的,说不喝就是不喝了。这一点倒像是有主见的男性性格。而母亲这次跟着我来,依然带了鞋垫,人走到哪里活儿就会就跟到哪里。这是父亲曾经给她总结过的“手不离活儿,活儿不离手”。

    母亲来了的第三天,吃着早饭,母亲说:“不愿再出去玩了,咱娘俩坐下来说说话儿,纳纳鞋垫儿多好!”

    我就依了母亲:“行,你怎么高兴咱就怎么办!好说好商量呢!是吧?老妈妈!”

    早饭后不久,孩子去上学,杨冲去上班,我和母亲坐下来,期待像每次我们母女相遇那样,说说话,面对着面,各有各的活儿要做,而彼此的心又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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