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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一一八章 踌躇中手握结婚证骑虎难下  初次去他老家才更多了解

更新时间:2019-08-13 14:50:15 | 本章字数:4377

    对于好战之人,我的选择是不接招!就像母亲的为人,避对方之锋芒,不仅避免自己不受辱,还令对方云里雾中摸不到勺子。在我被冤枉被误解里肩上挨了老杨那一拳后,加上那小女子的一顿埋怨,老杨终于偃旗息鼓。

    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的杨冲却是愤愤不平,久久陷入在激动里,他坐在床沿上,紧闭着双唇,眼睛低垂,不知在想什么。我站在窗前,看着已是被夜幕笼罩着的楼下小活动广场上高大的树木,心中再次充满了惆怅,这暗夜里的葱茏,多像我年轻却又找不到未来出路的蓬勃生命!曾经为爱的心死如灰,在对于不知道的未来的探究里,总是会适时注入新的活力。可是眼下的活力还没有真正被激发起来,却再次被一片人为的黑而包裹!这就是我要加入的未来的家庭吗?口袋里这一张结婚证明,明天是否还能用得上呢?

    此刻杨冲叫我过去坐在床沿上,显然他想给我安慰,又想从我这里找到可以安慰他自己内心的温暖和力量。我坐在床沿上,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明天的路究竟应该怎么走?他却是想要亲热!我至今不懂得男人,在这种时刻还有这闲情逸致?

    我说:“你休息吧!没心情!”

    他说:“你一块躺下来吧!”

    我说:“我还不想睡,你先休息吧!”

    他随手将自己的博士伦眼镜摘下来放到床上,看来他是心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继续回到窗前,夜色越来越浓。我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想:我不可能就这样把自己交出去!和一个男人一张床上,即使什么都不干,也是一件好说不好听的事情!我更不能叫那个老杨因此而小看了我!我还没有那么贱!于是决心就这样自己坐上一夜,困了累了,在椅子靠背上趴一趴。

    可是一向在家里生活有规律,安安稳稳,甚至可以说是四平八稳的生活里,哪有过这种经历呀!我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表,八点十分,八点二十,八点半,九点,十点,十一点,一点半,三点二十……这一夜竟是如此漫长!简直有一种令人躁狂的感觉,身累,心累,头脑昏昏沉沉。怎么坐,怎么趴,都不是舒服的姿势。我看看床上的杨冲,竟然毫无动静,显然是他已经睡着,而且是熟睡。我是那么强烈地盼着天明,但是还是再次告诉自己,休息不好是不行的,一定要强迫自己困得着!

    也就在我迷迷糊糊中,杨冲醒了过来,翻了一个身,看见坐在窗前椅子上的我,对我说:“你这人,真是!”

    显然他是为我的执着在感叹!随后他坐了起来。我头脑有些迷惑疼痛,一看表正好四点。而他因为刚才的翻身却一下把眼镜腿儿压坏了!自己拿起来,看仔细了放到侧身后的桌子上。

    我想这个可怜的人儿,越渴了越有盐吃。禁不住道:“嗨,那怎么戴啊?”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他却说:“没事儿,不戴也行!”

    然后他站起来离开床对我说:“你再躺一会儿去吧!你这人真是!”他去了我刚才坐的椅子上。

    我躺在床上,却还是睡不着。四点半我就起来坐着。杨冲说:“早点做饭,吃了好去医院做婚前检查,然后过去看看我赁的房子,收拾一下。明天再回老家去领结婚证。”

    我思量再三,似乎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

    天大亮了,我和杨冲在厨房做饭。炒了半颗白菜,用半肥半瘦的肉。没想到,老杨这时候走到厨房跟前大声道:“给我把厨房门关上!这个捣鼓法,用不了几天就把我这楼顶都给我熏黑了!我拿命换来的这点房子,经不住恁的折腾!”

    杨冲吓得就是一哆嗦,赶紧过去把门关了。此刻老杨望着杨冲的房门口道:“嘿,快点出去结婚去呗,别在这里给我办丢人的事哦!”

    我想:“你老杨怀疑是没用的!你儿子说不要我,我立刻干干净净地走人!我在家里已经待到这么大,男人也见过,还不至于下贱到如你想的那个样子!什么德行!”

    老杨走向另一个阳台,一边还在自言自语地骂:“我操恁娘!恁有了病不去找大夫看啊?咹?这个孙女子病得那么厉害,三天两头地犯病,一犯病眼看就不行,就得抢救!俺是和人家家长签订了合同的呀!晚治一霎就会死人!恁都没有一点同情心?”

    听着这样不三不四的话好歹吃过饭,每人骑上一辆自行车(杨冲上次去我家,我的自行车是被托运过来的),先去医院做婚前检查,抽血化验等。我想多亏自己守身,不然逃不过这样的检查的。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在杨冲去交钱的时候问我:“这位大爷是二婚吧?”

    我一愣,道:“有那么老吗?一婚还没婚,哪来的二婚?”我想笑:什么眼神儿?那大夫听见我的话也笑了。

    我又觉得杨冲的可怜了:吃不好喝不好的一脸憔悴样儿,更是不舒心的没人爱的可怜的人儿!真的像是一个小老头了!

    不过这从另一面看出我的年轻。回来去了出租屋收拾了一下。中午没有回家,在外面凑活吃了点东西,下午去医院拿化验结果。却被告知:我的各项指标都没问题,杨冲竟然还是一个“肝炎病毒携带者”,我这一惊!最先问到的是:“结了婚能要孩子吗?”

    那人说:“也不要紧,只是有发病的可能和有这种倾向,就是说有潜在危险,但不是一定就会得肝炎。要注意别抽烟喝酒,别生气,少熬夜。我现在就给你开上三针预防肝炎的针药,今天先打上一针,第二针等……第三针……打完这三针才可以结婚……就是生活在一起。等将来有了孩子,一出生就要先打这种预防针……”

    我还在想:他是他我是我,他是“携带者”,干嘛要给我打针?但一想,也许人家是对的,毕竟我和他将来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但是听着听着医生的话我就开始晕脑了!上天,为什么这么会和我开玩笑?能让我顺利一点点吗?

    下了医院门诊二楼,还未出医院门,杨冲说:“我们单位年年查体,年年都正常,别听她扯!只要来了医院,他总得给你找点事儿,要不就白来,没毛病也给你弄出个毛病来!”

    此刻我也才猛然想起:我在学校里已经打过这种针了!是新来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被查出肝炎,于是全校师生都无一例外打了预防针。哦,今天这一针白打了!剩下的那两针,也就算了吧!

    一夜无话,各自安歇,第二天一早就去杨冲的老家了。天还早,不用太急的样子。

    路上我想起来问杨冲:“你家那女的是怎么回事儿?”

    杨冲道:“老家一个姓梁的在这里看病,送来的时候都快不行了,是老头儿给她治好的。老头给她治好了,就想叫我娶她!”

    我说:“那你娶她不就是了!家里有现成的,干吗还上俺那里去?”

    他说:“我要是娶她,还会去找你吗?他们虽然不干那事儿,可是抢救的时候搂搂抱抱的,背着我妈!再说,这个女的坏煞,家里外面的事儿来回拉拉。本来她没来我家之前,家里还是很团结的,自从她来了后,家里人都不上门。老头儿却拿着她当好东西!人家本来叫梁桂花,他却叫人家‘萍萍’,还给她改了姓,也姓杨,叫杨萍。老头是喜欢女孩儿,那我和妈才出去的时候,他就把我和另一个团长家的闺女换了。那个团长三个闺女没有儿子,老头就从小把我当闺女一样养着。可是,我都七八岁了,又不是不懂事,不记事,再把我换成闺女去,我能认吗?就自己跑回了家。再后来也没换成。

    自从这个女的来了后,人家邻居还以为我有媳妇呢,就不上门给提亲了!老头给人家治病也没这个治法,看了病就走啊,在这里白白养着这么一个人算怎么着?已经好几年了,又吃又喝,光药吧,一次就拿那么多!她家又一分钱不拿,她爹来给老头儿送点烂地瓜,老头儿就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家里的孩子都不管,拿着别人就像亲生的!”

    没想到杨冲竟有这样的经历,他们人口并不多的家庭,也竟然会像电视剧一样矛盾百出,精彩纷呈,一环扣一环。

    驶过一段直北正南的公路之后,向东拐去,眼前出现的便是山连着山了。骑行一段路程之后,但见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左面是山,右面也是山。往前看,稍微放远一点点眼光,以为前面没路了,可是路在前面又出来了。这或许就是古诗当中所说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者是常言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近中秋的天气,走进山里,骑着车子是有点凉的。而我之前一直浑浑噩噩的头脑,此刻被山风一吹再吹,也竟慢慢清晰起来。路边的庄稼有地瓜、花生等等,都是适合山里生长的农作物。路边或者是山上,竟然有那种盖垫大小的一块地,也种上一棵地瓜。这是我所想像不到的。稍平坦处的路边就会有较大一块地,种的作物也就相对较多。我看见有一种荷叶般的作物感到很奇怪,因为那叶子不像藕叶,整体看去是圆形的多,再仔细看却是椭圆形的,而且不像藕生长在池塘里,有水供着。但那质地甚至颜色以及叶子的大小就是和藕叶一样一样的。

    我惊讶地疑问道:“这是‘旱藕’吧?”因为我自小对家外不远处的荷塘是熟悉的。

    杨冲说:“不是!是芋头。”

    我更惊讶了:“不可能!哪有这种芋头啊?明明就是旱藕!”因为在我们老家,是没有地瓜的,但是姑姥娘家那里有,那种地瓜,我们平时口语里就是叫做“芋头的”。

    杨冲说:“我从小就在这里,我能不知道?我能还不如你?俺都种过!这叫毛芋头!”

    我这才知道我的脾气有多么犟!于是不再和他争执。但多少感到有点豫剧《朝阳沟》银环下乡的味道:韭菜麦苗分不清!

    山路忽高忽低,起伏不平,感到吃力的时候,就下来推着自行车努力地往上行走。不知是心情,还是什么其它别的原因,他往往被我远远地落在后面。看着心事重重的他,我就感到累心,禁不住对他道:“你再不快点儿,我就自己走了!”

    他问:“你往哪走?”

    我脱口而道:“我上东北!”无意之中里,我无不受着母亲的影响!

    他说:“你上哪里去,我也把你追回来!还能跑了你?”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一句话,竟然从心里笑出来!可是这路怎么这么难走?还要多远呢?于是禁不住问道:“怎么还不到啊?这么远啊?”

    他说:“快了。”只这“快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说了有四五遍,当然我也问了四五次。

    时间已是接近中午,四十里的山路就这样过去了。杨冲的哥哥正在低低的路旁边高高的地势上的小房门口晒着太阳,这小房就是他家的小卖店了,只是赁了他二大爷孙子的房子。据说杨冲他二大爷是被还乡团给活埋的。小店不远一间栏门口前的不大不小的槐树上拴着一头老黄牛,怡然安静地反刍着,嘴巴里外是长长的黏液。栏里同时也散发着浓浓的牛粪的味道,身边的牛蝇在围着那头老黄牛在转。

    哥哥看我们来了还是很高兴的,他立刻站起来说:“恁回来了?恁嫂子没在家,恁表大娘病了住院,她去伺候了。挡不住一霎就回来了。下午我还去学校,她和她二弟媳换着班。”

    此刻我惊讶:杨冲扮演蒋介石不用化妆。而哥哥则是扮演毛主席不用化妆!只是那半截右臂和左手去掉中指的四指令人心里难舒服!

    哥哥于是从小店里拿出来两个马扎,三个人正在说话呢。嫂子就回来了。嫂子有点高颧骨,脸色有点黄中带着一点白赤赤的水分,像是有点浮肿似的,单眼皮的眼睛,搭着眼角,比我高不了哪里去。显然情绪很低落。一口糯米牙整齐而好看,只是有点扁的嘴巴,老像是在撇着嘴。

    一见面,看着我稍微愣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搭下眼皮说:“恁这是——回来了?哦,这不是不矮,更不丑啊?恁二叔哎,你怎么说是他二婶子又矮又丑呢?不矮不丑是不假,可是就是有点傻呀!恁婶子哎,你怎么和我一样傻呀?我上这个门儿里来,你怎么也来了?”

    杨冲的哥哥大约觉得杨冲的嫂子说话不好听,不过也是顺理成章地就转了话题:“怎么样啊,有年纪儿的——他姥娘?好点了吗?”

    嫂子说:“好什么啊?还是昏迷不醒!走,家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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