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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一百0一章 弟媳生女皆大欢喜  姐生女似进油锅

更新时间:2019-08-13 14:43:31 | 本章字数:3884

    天,临近傍晚,火车在我们镇上停下了。母亲、姐姐和弟媳下火车后,在镇子医院处的路口分手,各自回到家里。

    姐夫一再追问姐姐:“到底检查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姐姐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好含混其词。姐夫就以为是我母亲和姐姐在合起伙来骗他!因此在心里记恨着我母亲,一再要挟姐姐:“到底是检查了还是没有检查?恁娘们这是合起伙来坑我?你试试,你要是再给我生个女孩儿,我就把恁娘俩都掐死!”

    姐姐开始了她漫长的煎熬,度日如年。

    母亲回到家里,则是在内心里一直纠结着:你说去干什么来着?不就是为了给大闺女好好检查一下吗?也真是的,这做B超的人呢,结果还是把两人给弄混了!母亲一直惴惴不安着。唯恐姐夫会对她和姐姐有误会,进而给姐姐气吃。

    姐姐就觉得,肚子里的胎儿和怀着大外甥女时的感觉不一样,这次就觉得想吃酸。“酸儿辣女嘛!”姐姐也这样认为:自己这次一定是怀了一个男孩儿。

    可是,姐姐在本镇子上的二大姑姐,不知道从那里看出来姐怀的就是一个女孩儿。说姐姐:

    “走路先迈哪个腿就能够看出来是生男还是生女:先迈左腿的,一定是怀的男孩儿;先迈右腿的,就一定是怀的女孩儿。你看看你,不注意的时候,一走路,就是先迈右腿。”

    姐姐听后,立刻就换回先迈左腿来。但是过了不久,就又忘了。于是她二大姑姐根据自己小姑子的“成功经验”,对我姐姐说:

    “我给你弄副转胎药,吃了,本来是男孩儿的还是男孩儿;本来是女孩儿的,就一定会变成男孩儿——只转女不转男。这种办法可灵验了!俺家他小姑就是吃了转胎药,第二胎生了个男孩儿!”

    姐姐的二大姑姐所说的“转胎药”,其实就是煮三个囫囵鸡蛋,夜里十二点以后,藏在屋门后面,剥开了,不说话,不停歇,一气儿吃下……

    这事儿等姐姐到我们家再传到母亲的耳朵里,母亲表现出少有的不屑:

    “哼,吃什么‘转胎药’?你这二大姑子姐也是的,知不道她是怎么想的?骨朵子莲花儿的!一会儿一个样!想起么来就是么!管他呢!男孩儿就男孩儿,女孩儿就女孩儿,投着咱来了,就是缘分。只要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再就是,你得信命哩,命里有,早晚有;命里无,你连想也别想,折腾个么劲呢?”

    姐夫却不这样认为,他是一定要有个儿子的!从小要强的他,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强,从心里不服输!姐姐在此影响下,整天提心吊胆,唯恐再生个女孩儿。一听见人家谁第二胎生了个男孩儿,别人羡慕,自家人高兴,姐姐也就羡慕万分。毕竟母因子贵,孩子的母亲因此也成了宝贝。

    姐夫就亲口对姐姐说:“你要是真给我生个儿子,你以后就什么也不用做了,我天天来伺候你!”

    可是姐姐现在是隔皮猜瓜,到底不知道自己怀的是男还是女。一想到生个男孩儿的一片辉煌灿烂,就心潮澎湃,激动幸福;但从小一向小心的姐姐,一想到有可能再生个女孩儿,这就浑身哆嗦,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孽,唯恐自己的生命甚至孩子的生命都保不住了。加上姐姐受过穷,过日子要强,每天继续做生意:进货,点货,售货……到晚上的时候,腿累得都没地方搁放,睡不着觉,就起来跪着……

    来母亲这里时,我去送她,姐姐都会和我说:“还不如不要这个二胎哩!没这方面的打算,就不思想。光菲菲的时候,(你姐夫)他对我多好啊!现在倒好,没别的事儿了,天天叫我心里不痛快!”

    姐姐这样说着的时候,胎儿踢了她一下。

    姐夫和姐姐商量:“我三大爷家的哥哥在一个叫DY的城市里是大学教授,还是个画家,前几年一幅画就能卖到上万元。那里离我们镇上比较远,咱就躲到那里去生孩子。等孩子生下来,要是个男孩儿,就直接抱着回来;要是个女孩儿呢就直接舍掉!再接着生!直到生下男孩儿为止。要是女孩儿不舍也行,反正咱也不怕罚钱,罚多少给多少,只要有数就行,他只要敢要就行!把菲菲先放到她姥娘家去……”

    不知为何,姐姐想依了姐夫,可是她一有这种想法,胎儿就会在里面不安分。姐姐思来想去,为不知道的未来而担心,为自己怀胎十月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孩子的未来而担忧,何况并不确定!要是舍掉这一个接下来再是个女孩儿呢?就再生?要还是个女孩儿呢?姐姐都不敢往下想了:这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吗?姐姐第一次做母亲生大外甥女,那不就是拿着大命换小命吗?还有,寄人篱下的滋味好受吗?何况是生孩子这种事,是要给别人添许多麻烦的。

    姐姐不想出去折腾,她来和母亲说的时候,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为姐姐担忧着,焦躁着……

    1990年农历的八月二十六,弟媳顺利产下一女孩,八斤三两。生孩子之前,母亲鼓励弟媳吃煮鸡蛋,给她做了清口河里的鱼,两条筷子长短的鱼,弟媳都能吃下。母亲在一旁鼓励着她:

    “吃下去!都吃了!生孩子才能用上劲儿!”

    弟媳一边肚子疼着,一边皱着眉想想就笑:“哎吆,娘啊,我是真吃不下去了!”

    所以孩子生下来,弟媳的奶水也是足的。一家人欢天喜地。

    三十天之后,姐姐也住进了镇医院,待产。姐夫和他嫂子已经通过他们本家一个在地质队工作的老大哥,找了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说:“要是生了男孩儿,我们就留下!这不用多说;要是生个女孩儿,一给恁信儿,恁就赶紧去抱,越早越好。最好连奶也不要叫她吃她妈妈的,免得有了感情又舍不得了。那就送给恁了,以后也不要告诉孩子,只是当门子亲戚走就行了。”

    姐姐当时也知道这事,似乎自己做不了主,为他们那个家犯了罪似的。

    住在医院,姐姐不能吃饭,心情一直在忐忑不安中,精神因素,导致生理的变化,最终选择了剖腹产,尽管这已是第二胎。姐夫刚开始在“手术单”上,签下“同意手术”的时候,心一下子软过。心想:管他男孩儿女孩儿的吧,只要大人孩子好好的就行!结果真的就是一个女孩儿!

    奇怪的是,这小外甥女的生日是农历的九月二十八!这就是说:姐姐娘仨的生日在末尾都有一个“八”字!这根据传统意义上的说法

    都是不吉利的!

    产房外,姐夫本家的大哥和想要孩子的人家在那里等着,一听说是女孩儿,当然高兴,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眼看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就等姐夫一句话,然后抱起孩子就走人。姐姐又从死里走一遭之后,刚刚下去麻药,她朦朦胧胧里看一下小外甥女,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她不知道未来等着她的日子是怎样的。说实话,姐夫是爱他的小家的,当他第一眼看见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他自己也不舍得了。本来还想等姐姐只是看一眼就送人,可是面对等待了十个月血脉相连的孩子,姐夫还是不舍得送人了。

    看着姐姐留下的泪水,姐夫劝姐姐:“你哭什么?你看我都是笑着的!嘿嘿!”他这一笑,简直比哭都难看。

    后来姐姐对我说:“你看他那笑,不是装的吗?我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吗?”

    姐夫的哥哥——长兄如父,传统观念极强的,在听说姐姐又生了一个女孩儿以后,在自家院子里抱着头就痛哭起来。姐夫的嫂子也哭。不知道是担心她自己的儿子将来是山东高梁独一棵,没有“另一只肩膀”相左右?还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将来养老的负担会过重?总之也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姐姐生小外甥女,母亲一直在医院里候着。虽说姐夫对亮哥的父亲充满仇恨,但是亮哥的母亲对我母亲似乎有一种久远的愧疚之感。所以,她尽力跑前跑后,为我姐姐找最好的医生。并看着小外甥女,一个劲儿地夸这孩子好,来得正是时候,看这小脸就是有福气的样子。

    的确小外甥女白白的皮肤,圆圆的又粉嘟嘟的小脸,惹人喜爱。母亲当即回到家里为姐做饭。这是接近天明的时候。早饭后,姐夫按照当地的礼节,到我家“报喜”——虽然母亲在第一时间已经知道姐姐又生了女孩,但传统又有讲究的家庭,还是注重走过场这些事情的。

    姐夫皮笑肉不笑地道:“生了,女孩儿。”然后再没第二句话,对我母亲充满了怨恨。他始终以为就是我母亲故意不让市中心医院做B超的人给姐姐好好检查,然后就留下了这个女儿!

    善良的母亲,不善言辩的母亲,只好听之任之,想过作解释,但是终于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够把这误会解开。

    就在母亲去医院给姐姐送饭的时候,同病房的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刚刚自然产下一对双胞胎女儿,按说一般家庭应当很高兴。但这是第二胎,第一胎是一个女孩儿,现在就等于说她已经是三个女孩儿的妈妈了。婆婆早已知道儿媳怀的是双胞胎,在医院做B超检查时说是一对孙子,一家人高兴得不能言说。可是当知道生下来都是女孩儿的那一瞬间,婆婆的脸,“唰”一下子,从晴到阴,从阳光灿烂,到冷若冰霜,抱起早已准备好的两床小被子走人了。小被子是来住院时就带来的,是准备包孙子的。可是现在竟然是两个孙女!那婆婆不知道是骂的自己的儿媳妇呢?还是骂的医院原先做B超的?“这是坑我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母亲看着躺在那里一个人抹眼泪的双胞胎女孩儿的妈妈,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安慰了几句,回到家,将家里的一床大被面一扯为二,又找了白面家织布做里子,将自己家为弟弟结婚时缝被子剩下的棉花拿过来,缝了两床小被子,并且为那妇女做了手擀的鸡蛋面条儿——这也是母亲为姐姐做的。从此接下来的几天,母亲为姐姐做什么饭,也就为那双胞胎女孩儿的妈妈做什么饭。

    到了医院以后,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吃吧,趁热乎。”

    那妇女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口一个大娘地叫着,直到她丈夫来用地派车把她们母女接走。那天地排车上还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这事过去了大约四五年之后,突然有一天,一个青年男子来镇上赶集卖菜,他走到姐姐摊位前问姐姐打听几年前的哪一天做的什么被子,一对双胞胎女孩的奶奶嫌他姐生了女孩儿,拿着小被子就走了,母亲怎样给他姐姐做饭等等。原来这个男子就是那双胞胎女孩儿的亲舅舅,他是受姐姐之托,来镇上打听母亲的,几年以来一直都在打听,这次赶巧就打听到了姐姐。那男子问我母亲还好吗?并且非得要留下一些南瓜、萝卜、白菜之类的一大堆菜。

    姐说:“不留,俺不缺菜,离集又这么近。恁种点菜也不容易,恁不知道俺娘那个脾气,她不会要恁的东西……”

    那男子就急到要哭,说找了都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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