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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九十六章  “剃度为僧”成戏言  弟弟订婚在眼前

更新时间:2019-08-13 14:41:35 | 本章字数:6711

    今天是1988年的3月23日,农历二月初六,天气阴,时有小雨。

    弟弟面对母亲和我说过了要出家做和尚的事之后不久,父母哥哥接受了吴家庄姑姑家三表哥的说和,为弟弟答应下来一门婚事。本来弟弟在城里也有介绍对象的,可是城市户口的,按照计划生育政策,不论生男生女,都只能要一个孩子。而农村户口的,生了第一个是女孩的,还可生第二个。这里显出农村户口的优越感了——这是相对希望多生一个孩子的人来说。所以在弟弟尚显不成熟的婚恋观作祟的时候,家人替他做主,便理所当然了——面对希望壮大自己家族的父母来说。

    订婚的日子就选在了今天。弟弟有一些茫然失措,只是谦逊地对我说:“二姐,你看,我叫你个姐,你还没订婚,我就提前订婚了……”

    我说:“没事儿,你也不小了,咱俩‘同岁’的,该订就订吧!”弟弟苦涩地一笑。

    其实从昨日起家里便忙活起来。昨下午,母亲就嘱咐我将弟弟床上的穗头毯子、不大不小的红床单和搭在床边上的玉巾都拿我屋去铺在我的床上,因为女客要在我屋里伺候,母亲为了好看才让我那样做的。依着我照原样,只铺上红床单就行了。因为我床上和弟弟床上的红床单都是一样的,粉红的,也都买的时间不长。

    女陪客的是南邻三香,与弟同岁。还有西邻二嫂四十多岁,很活气,未嫁时在家演过阿庆嫂,有个外号也就叫“阿庆嫂”了;男陪客的是林树大哥,邻居,早些年任生产队的保管员;方义仁,邻居,“阿庆嫂”的大伯哥,小学校长,方大娘家的大儿子,一手好的毛笔字当地有事写对联可请他,喜读古书;本家大侄儿莘秋和叔家三弟是端盘子的,厨师依然是波叔和本家四哥。大嫂——莘秋妈——寨里大娘家的大儿媳,厨师四哥的亲大嫂,从新疆建设兵团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请到我家吃过饭,借弟订婚这件事儿一块过去;齐三哥,哥哥的义兄,夫妇是吃早饭过来的。刚开始三嫂作为本家伺候客人的,或像个主妇,什么活儿都能看得出来,也能干。和本家大嫂抢着刷盘、刷碗时,从询问大嫂开始她们攀谈起来;齐三哥也找着活儿干。我们吃着饭时,三哥抢过杨明手中正剁着的肉剁起来;姐夫也来帮忙;小表姐夫,自然少不了,虽然是大队会计,但这次管拉焦炭炉子;杨明,邻居,杨胖胖的弟弟,小个儿,一脸谦卑的笑,双胞胎中小的那个,和弟同岁,打下脚。

    十点多一阵忙活过后,三嫂、大嫂及两个女陪客的在屋里啦起来。我这时也找不到活儿干,站在南屋门外徘徊,被以同情的口气让进屋——弟弟比我小都订婚了……

    几个人坐在床沿上。在一问一答、一问多答的形势下,大嫂与她们攀谈起来,从她拉扯四个孩子,到现在忙所有的家务以及他们那儿的风土人情和兵团的事儿,无所不有。

    这时叔家三弟也无事可做,莘秋还没有来,大嫂便催三弟去叫。大嫂随后说:“在我们那儿没这些事,让他来了好好学学。”大嫂说话有些慢,似乎是努力保持恢复着当地的口音,她娘家是这城里的。

    不久三弟回,说:“莘秋在我三哥副业上——就是造蜡厂睡觉,这会儿才起来吃饭呢。吃完饭就来。”三弟嘴里一边磕着瓜子。

    大嫂说:“他兄弟四个都懒,不过衣裳都是自己洗了。星期天在家的时候,要给他们分工:莘秋作为老大做饭,老二就洗刷锅碗瓢盆什么的,老三打扫卫生,老四给他大哥帮忙摘菜,拿拿放放的,免得你靠我我靠你的,相互攀比。”

    大家赞成羡慕她这办法。

    莘秋来,三嫂与三香、“阿庆嫂”看见大嫂有这么大个儿子,都感到惊讶。我补充说:“他兄弟四个都是这么大个子!”大家赞叹。

    大哥是一般个头儿,甚至中等稍下。大嫂有一米七几,她的孩子大都随她吧,也有说外甥随舅的。

    齐家三嫂坐在门里看她的丈夫在洗菜,笑笑说:“你看他那个干活儿的吧!他还真头一回洗菜哩。干干也行,在家里懒得跟么似的,也该学着干干了。”大家一阵笑。

    三哥应和道:“还真是头一回洗菜哩!”随似乎故意拿出笨拙的样子,这么高大的人干这种活儿,也真难为了他。

    姐夫在迟鱼,他看着齐三哥,大笑不止。

    近十点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来了!”陪客的最先、不太忙的家人、伺候客的都跑出去,迎客的迎客,看热闹的看热闹。却原是媒人三表哥来了。

    陪客的还在外面站着,大嫂、三弟、莘秋在南屋里用手直接抓着大桌上盘子里用红纸做垫的瓜子、糖块吃起来。大嫂和莘秋谈莘秋的工作问题。

    大嫂说:“你别以为你华叔(叔家二弟)和你棒叔(弟弟)和你同岁都订了婚,你这里就沉不住气。现在你工作还没定下来,这慌什么?有个固定的、合适的工作,还怕找不到对象吗?”说到这儿,大嫂看了看我说:“你看你二姑,倒比你大,人家还不慌呢!”

    我倒成了标兵!

    “回来,手续都弄好了,你再去读中专!”大嫂继续对莘秋说。大嫂这次回来是往回办调动手续的。

    莘秋极不满地白了他妈一眼,操着标准的普通话说:“两年——再过两年我就二十五了。”

    大嫂:“你——这才虚岁二十三,你怕什么?”他们母子声音都不大。

    大嫂大约不想与儿子继续争论,随话锋一转又问起我上电大的事,我说:“当然是不包分配了。”

    “你再去上中专嘛!”大嫂说。

    我说:“从八九年起,考上大学的也都不包分配了。再说,我现在上出来就是大学性质的,也不允许再上中专吧?头两年是上高中时想回校复习不容易……”

    大嫂说:“上吧,上下来就好,我姑父是人事局的!我姑三十岁结的婚,现在都四十八了,她的大孩子才和我家老四差不多大。我姑父比我姑大。”

    大嫂今年虚岁才四十,大哥四十七了。早听母亲说过,当年大哥从兵团回来相亲,大嫂的父母把她和姐姐都领出来,原来给大哥介绍的是她姐姐,可大哥一下就像中了大嫂,她那时才十七岁,大嫂跟大哥去了兵团一连生了四个如虎的儿子。

    这时三嫂屋来提醒:不要把瓜子皮吐在地上,别把糖纸扔在地上,攥在手里扔一边。莘秋忙拿起笤帚扫了扫地上的瓜子皮和糖纸。

    此刻见父亲站在堂屋里,把手抄在裤口袋里,裤褂都很脏,褂子的扣子从上边第一个就扣错了,最下边的一个又扣对了,中间的便纵着,看起来吊脸斜挂的,露着棉袄。棉袄露着的部分和褂子前襟处油渍麻花的,褂子是浅灰涤卡的。

    我跟母亲建议说:“让我大大换上呢子褂子吧,那多干净大方!”母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姐夫这时望着大门外几个热闹着的人也建议道:“趁着客还没来,还不换上你那呢子褂子!哈哈——”

    父亲:“我还换吗?”

    姐夫:“那是得换噢!”又是一阵大笑,姐夫很容易被这外在的喜庆气氛所感染,也很容易制造喜庆气氛。父亲赶紧换了。

    只是那时我不懂,也感到那时父亲的陌生了。在我印象里,父亲一向是干净利落的,即便是到了后来的老年。他爱面子,更注重名声,一直主张:“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过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雁过不留声不知春秋四季”。可那时的父亲怎会邋遢到这种程度?真有些不可思议!是母亲当时太忙不迭得管他,而他又是依赖惯了母亲的缘故吗?还是父亲为了避免别人的闲话而故意为之?因为我曾听说过别人搞笑似地说过别人:“你说你儿子和你媳妇子结婚,你一个熊老公公穿得干干净净、板板整整地干吗?”

    但作为一个长辈,起码在众人面前应体现出该有的尊严吧?好在母亲经过提醒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天气阴沉沉的下着小雨。十一点客来,不久弟便与弟媳出去,客,因为一是不坐席,也都出去到大街上逛一逛。

    一点二十来分开始上点心——八色果子,是在东屋里往盘中放的,两席,共十六个盘,都摆在床上,盘下铺着弟弟的风衣,哥往盘里放,母亲和大嫂数点盘子的个数。大嫂坐在床沿上摆盘,哥把盘放满,大嫂边数着边拿起盘子放到三弟紫黑木制托盘里,三弟再送到席上去。一次同样的点心放两盘,男席上一盘,女席上一盘,干净麻利脆。

    两点前撤下果盘,正式上菜开席。这时不坐席的闲人:大嫂母子、叔家三弟、姐夫、齐家三哥。由于原先订好的那边男客连三表哥在内是六个人,结果在外地工作的弟媳的大爷忽然回来,疼爱侄女,非就一块儿来了,就占了三表哥这个媒人的座儿,三表哥于是也列入了“闲人”之中,于是都挤在东屋里。

    叔叔也在,哥哥出来进去的,齐家三哥老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到堂屋去管管炉子,将暖瓶烧满水。还是觉得那么大个人管这种小杂活儿有些大材小用。厨子们早在那里忙开了。满东屋的人站没处站坐没处坐,又没事儿干,都老鼠似地嗑起我们家自己做的五香西瓜子,半湿。弟似乎对那看起来并不错的弟媳并不满意,先是挤坐在床沿上,又躺在身后叠起的被子上,满面愁容,闭目。他自己年轻,因接班早,又没多少文化,考虑问题还不成熟,全凭别人左右。

    客人们出去逛街还没回来。侄儿中午放学时,他一进门就哼哼着饿。他看见放在纸箱里的那些点心,便要吃。母亲并不劝,赶紧每样都拿点给他吃。

    有事做方能凑活着,没事干这些人都挤在一起……我觉得憋闷,跟进了禁闭室似的,又像苦行僧么?我无有嘲讽的对象,又想嘲讽满屋这些心甘情愿这样坐着的人们:“跟进了禁闭室差不多!”我禁不住道。

    姐夫听见了说:“咦,不这样怎么办?”

    我走出东屋,走出大门,站在大街上。见苏大奶奶抱着她二儿子家的小孙女站在街上玩,宝忠娘也站在那里,远处还有邵长伦,几个人却都注视着我家大门口,仿佛在议论什么。大奶奶让我到她家去玩,我便与大奶奶、宝忠娘一起走进胡同。路过宝忠家,宝忠娘也让我去她家玩,我还是到了大奶奶家,因为她家有杏姑。

    大奶奶谈起我与杏姑一样,杏姑是弟媳已娶进门,我是弟弟订婚了,而我们这些当姐姐的都还没事儿。并说我们这条街上总是断不了“老闺女”。

    大奶奶说:“唉,说起来,日他娘,就是这么着!人家的媳妇娶进门来像宝贝一样,拿着他姐当个干什么的?有什么活儿都得叫他姐干,自己的老婆躺在床上睡大觉!”

    大奶奶贬低一个人往往用反夸张的方法。杏姑给大叔去和沙灰了,她在家也没事,干点活儿当锻炼身体有什么不好?

    大奶奶又把目标转了方向,对我说:“人家谁不说是你大大和你娘是真富了……”

    天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富”?为这“富”,他们付出了怎样的劳动?任谁也没有在刚过春节之后便去树林拾柴火!古老的民族留下这样沉重的精神枷锁:我不行,你也别行!而不是:你行,我也行!或者:你行,我比你还行!

    一会儿,小秀的娘来了,她曾托五婶想将她的小秀许给我弟弟,弟没说同意,也没说坚决不同意,他对自己的婚事似乎一直是凭命运的安排,或处于年轻的他就是什么也不在乎,更似乎一直在困惑着。今天我弟弟订婚,而媳妇不是小秀娘的小秀,嫉妒之心自然会有,但她并不好直说。于是借助于邵长伦媳妇的口吻说出来:

    “看来你兄弟这事,是才说不多长时间。”硬梆梆的一句。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去年)年底吧!”

    “不是年底的时候是邵长伦家的给恁说的东边姓侯的吗?“小秀娘说。

    我不知怎么对付。我才知道原也是有父亲一半的原因。年底往前,周围给弟弟说媳妇的很多,一时间父亲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家很了不起了:“给说的不知有多少份子!”这个闺女也好,那个闺女也好,于是也就不知道要替弟弟张罗哪个好了。于是他也就有意无意地对每晚必到我家来看电视的邵长伦说:“你那外甥闺女不孬,还不如你给俺老二操操心呢!”

    于是邵上了心——这其实是他巴不得的事呢!于是就催他媳妇今天来,明天来,看看弟弟回家来没有?不知道是谁求谁了。

    一段时间这事无声息,弟也根本不往心上放。邵家本来对我们家也有嫉妒,看我们吃的、用的,再加上父亲吹的。邵更能吹,他有点四书底子,爱看书,我在家,偶尔他赶上了,还和我说些“文化呱儿”。我只是应着。但他没有我们有些厚实的家底做支撑,他不如我们——我不愿这样说,可这是事实。可因我父亲托他在先,这下他可有了把柄,但没有发泄的机会。于是在我八岁的瘦瘦的侄儿和他十岁的孙子不知何故打了一架的时候——谁先和谁打还不知道,除他的儿子和媳妇每人连咒带骂地找了我们家两趟外还不解恨——她儿媳本来还叫我母亲姑姥娘——这亲戚也不论了,邵长伦亲自喝了酒站在我们家大门外骂:“瞎你的狗眼!没看看这里是谁!?”

    “这里是谁”?邵长伦就是邵长伦了,没有收入,穿的都破,还懒,勤快的是嘴巴,到处游说,喜欢冬天抄着手,其它季节吧嗒着烟卷儿……

    母亲怨父亲多说了话,父亲也毕竟代表不了弟弟。而我们家也毕竟觉得了邵的小,他有借我们家的钱还没还;父亲也还对母亲提起,邵的儿子结婚时借了我们家六十斤焦炭——那是父亲从城里托人买回来的,可是他的孙子都这么大了,却再不提还炭的事,现在说翻脸就翻脸,幸亏也没和他外甥女成亲!

    于是邵家人见我们家的人就把头仰起来或者低下,不说话,就像刚才这眼前的邵长伦,之前每晚必去我们家看电视的,这才几天没不去?此刻抱着膀,生着闷气恶狠狠地看着我们家的方向。我装作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当时也的确不在家。于是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看他们怎么办?叫他一声大叔,他倒是从鼻子里有气无力地答应,也没个回话。小秀娘发泄私愤就是借助于邵家的气来的。不过我想对于这样的人表面敬之,不与他们争分晓就是了,争也无用,去用一颗心感化,看他们如何?他们又能如何?

    不久杏姑回来,大奶奶早已泡上茶,她们还是很敬重我的,让茶,啦我上学的事。

    一会儿苏强的媳妇——大奶奶的小儿媳——我称为三婶的,从东边橱子后边走出,想必那里有张床,她是刚起床的样子,大奶奶刚才也说了她在睡觉。她的头发蓬松着,脸很黄,她正处于妊娠期。

    我与她打过招呼:“起来了,三婶子?”她比我大一岁,也比强大一岁。

    “嗯,起来了。”她敷衍道。随后她洗脸,拿碗倒开水,拿煎饼。

    我尽量客气地说:“还没吃饭呢?”

    她还是敷衍地道:“嗯。”

    我为她拿的饭有些惊心,还有那熟练的动作,尽管她住的是高门台、大窗子、敞亮的新房。大奶奶和杏姑屏住嘴,瞪着眼,死盯着三婶子。三婶子不去管,又拿了一个生葱头和一绺韭菜坐在椅子上吃起来,又站起端过一盘咸菜。

    杏姑坐起来没完,故意逃避干活,要等到她大哥来叫她。大叔来叫她时,她站起身走近缝纫机拿出前几天她借我的皮尺还我,我已将这事忘记。经她这一还我才想起。她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屋门口,又弓着腰走进来。

    这时大叔已出去,杏姑故意学着刚才大叔一进门的问话:“他二姑呢?你去吧……”

    我与大奶奶、小秀娘都笑起来,大奶奶声音最大。

    我说:“杏姑说话就是叫人喜,一样的话说出来就好听,跟小孩儿似的。”

    小秀娘应承道:“就是,人家说话就是喜人。”

    大奶奶笑骂道:“你看你那样!日你娘!哈哈哈……”看这笑里很有些狂。

    杏姑走到院子里又郑重其事地回来对我说:“谁,丽雅,你坐着,我——”

    大概大叔在大门外,她就是说给大叔听的——只因我在的缘故,杏姑才在家磨磨蹭蹭的。杏姑掩饰不住,自己就差点笑出声来,只是硬憋着。大奶奶又是一阵大笑。

    三婶吃得艰难而有些迫不及待,不灵的牙齿撕着韭菜,我看着她那样,不知怎的就一阵心酸,眼睛立刻湿润了。我只是看一眼便赶紧避开目光,但不忍心,停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又是一阵心酸,看着她发黄的脸和略腆起的肚子,及整个小巧的身子,以及她忍受的这一切,真的让我心酸。她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只是这样地忍受着。但何时是一个尽头?

    大约是前天晚上,我坐在南屋里学习。听得外面有一阵“叽里咕噜”的脚步声,便听见眼前这三婶被压抑的小小的声音:“你弄着你家里的人玩去……”又听见那苏强一声含混的声音,似很得意。

    我由此得出:一个女人若是软弱的,那么她将永远被人踩在脚下!

    或许由于我对她从心底发出的同情,她一改刚才对我略怀敌意和敷衍的态度,脸上有了一丝由衷的笑意。她笑时很好看,只是露出一排金牙。这金牙还是去年刚过春节,苏强与她骑自行车去地里干活,回来时他非要三婶带着他。可怜三婶几乎矮苏强一头,又是瘦弱的。当走到双石沿下坡时,苏强一下从后车座上跳下,于是三婶的车子吃不住,拼命地滑了下来,她重重地摔下,门牙全被磕了去,怀了三四个月的孩子也葬送了……

    三婶做一手好的缝纫活儿,就连苏强提起她做的活儿来也骄傲。现在三婶开缝纫店,我自己虽学过缝纫活儿,但无兴趣,终于也做不好。我看着她由于我的同情而燃起的笑,还想再送些温暖给她:“我要做个褂子……哎,对,就是脱了棉袄、容毛衣穿的。”我模糊地问:“要用一米二的布吧?”

    她掩饰不住的笑意:“也就一米二。”

    从大奶奶家回到家里时客已走,厨子又做了菜,所有刚才没捞着坐席的都坐下,连媒人三表哥。三弟、大嫂母子、我和母亲、嫂子和侄儿在下边的矮桌上,其余的在上面的大桌上。婶子、三嫂一时没走,在一边忙些别的,席间让酒。三表哥啦他去新疆那一趟,是在去年8月份去,11月底回来的,这便与大嫂多少套上了些近乎。三表哥还啦中午去逛街的时候,他顺便去镇医院看了一个喝农药的他的本家侄媳妇。他侄儿四十多岁,在我们这儿车站街上开酒店,有了钱后他侄儿便有了外心,和其在酒店帮忙的小姨子好,拼命折磨自己的媳妇,他们夫妻已经有三个儿子……

    有些困惑自己能解,而更多的困惑自己却找不到答案,比方说姑姑家是吴家庄,弟媳家是吴家庄,而那个吴远兵也是吴家庄……

    而当所有的客人和本家都已散去,母亲看着一点都不高兴的弟弟,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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