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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七十四章    姐姐婚后生活有甜蜜更有忧愁  母亲“狠心”世间少有

更新时间:2019-08-13 14:32:11 | 本章字数:3055

    姐姐婚后第二天,早上天刚刚蒙蒙亮,就听见外面有人敲大门,母亲刚起床,我从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过来。母亲打开大门一看是姐姐,惊讶得不行:“嗨,怎么还是你呀?这么早你来干吗?结了婚三天内,不能回娘家的!你有哥有嫂他们知道了烦!再说三天内回娘家,以后少不了给娘家添麻烦!你说你这个闺女怎么不知道好歹呢?”

    姐姐也不说话,径直到了我们俩曾经共有的小房里,从床头拿了卫生纸急急地去厕所。我想姐姐大约是来了例假吧。母亲仍然惊慌失措地大声对姐说:“上完茅房赶紧走!也别说话,也别回头,快点儿走!快点!”姐从厕所出来,真的没有说一句话便走了……

    婚后的姐姐,最初的几年应当说虽贫穷但还是幸福的。姐夫待她知冷知热,说话和气,和气到姐姐一见我的面就跟我学:“还没见过男人有那样说话的。哎呀,忒软和了,咱学都学不上来。”

    姐姐说:“都是他做饭,他会擀面条儿,会摊煎饼,还会包包子(我们那里口语中把包水饺也叫做包包子)。就是手脚那么大。他不是在坡里开机器浇地吗?也开拖拉机给别人帮忙,你看他指甲缝里漆黑。那手上的油都洗不掉,一看就不干净。吃哪顿饭都是硬着头皮吃,想想都想吐。”所以姐姐一有空就往我们家跑。

    母亲就数落姐姐:“你怎么又来了?你来了,他怎么吃饭?他不冷清得慌?结了婚就是大人了,要好好过日子了。别时不时地就往这边跑!再说娘家有哥有嫂的,你老往这里跑,他们不说闲话?”

    姐很郁闷,很不适应,无所适从。但是母亲说过的话,她又不能不听。所以几天不来我家了。母亲这时候又坐不住了,撵着我去姐姐家看看姐姐。

    姐在家里喂了四只鸡,每天收拾些家务。有一天找不到两只鸡了,见房顶上往下掉草,抬头一看,鸡在屋顶上正挠着草找食吃呢!姐往下轰鸡,同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他家还是草房啊?”姐说。结了婚的姐姐依然把她的新家,称为姐夫的家,好像和她还是没有多少关系。

    姐没结婚时,也被叫去和姐夫的嫂子给他们家摊过煎饼,竟然没有发现他们家还是草房!再次证明姐姐也不是个贪财的主儿!

    那天是我第一次走进姐姐的家,姐轰鸡的一幕恰被我看见了。她手里拿着打扫院子的笤帚。

    姐家的院子特别大,朝西的大门在镇子中心的一个小胡同里,离公社大院很近,是一个绝好的地理位置。进了院子,座南朝北的是四大间石头墙小青瓦的房子,屋檐下和墙的拐角处从上到下都是青砖。房顶青瓦间的缝隙里是干枯的草和灰红色的“瓦松”,很古老的样子,那是祖上留下的,归姐夫的哥嫂住。姐住的房子是座北朝南的,似乎是在一大片空旷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没几年的新式草房,显得那么小。房后还有很大的空地,草房四周有许多旧时的砖头瓦块。我一进院子的感觉就俩字:凄凉。在姐的房子里,除了姐带去的那几件嫁妆显得新鲜、齐整甚至“豪华”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床。说家徒四壁一点都不过分。

    姐姐也盼着我去她家。她平时觉得和姐夫没什么话可说。清苦的日子就那么清苦地过着。但是只要她一觉得有事,她最先想到的还是往娘家跑。毕竟那是她生活了二十二年的、自己并非主动想要离开的家,是根。不往娘家跑,又能往哪里去呢?所谓自己的家却处处不适应,更不能随心所欲,老有一种做客的感觉。

    那一次,姐不想当“客人”而要做做主人了,自己去和面。姐姐觉得,老让一个大男人干这种婆婆妈妈的活儿伺候自己,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吧,何况姐夫那时还下地干活。但姐姐发现,在我们家用瓢子舀面的习惯,到了姐夫家,却是用手在抓。想拿个碗来舀,却只有两个碗,一旦用了,再吃饭时就刷来刷去的又都怪麻烦。于是姐姐就想和母亲来要个瓢子了。她知道我们家不止有一个瓢子:有舀白面的,有舀棒子面的,有舀喂牲灵的麸子和糠之类的,甚至还有挖粮食的。

    姐刚进门说明来意,母亲就数落开了:“你怎么又来了?跟你说过了,不能时不时地往娘家跑,更不能来要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往耳朵眼儿里去?娘家是闺女的饭店,儿子的江山。你来了,顶多吃顿饭就走。要拿东西,你哥嫂知道了我不落埋怨?敢说是我把东西都倒腾给闺女家了!”姐没想到母亲是这种态度,抹着泪走了,饭也没吃。

    走到路上,姐碰见自家婶子,就跟她打招呼:“婶子……”

    婶子看见姐的眼睛是红红的,还有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的,就问:“你这是怎么了,大闺女?上你娘那里去了?”

    姐姐说明原由,婶子说:“你娘也是,忒把儿子媳妇当回事儿了,捧上了天……”说着要姐姐跟着去她家拿了一个瓢子……

    从此,姐姐再也没跟母亲要过东西,即使是一针一线。曾经姐姐给姐夫缝衣裳,找针线都找不到,又没钱去买,不和母亲来要又怎么办?但是每要一次这些小东西,都要被母亲数落一番,她都是默默忍受着。可这一次,自己的母亲还不如远了好几层的一个婶子,她算是记在心里了。倒是弟弟每次回家来,母亲催我去叫姐姐姐夫来吃饭,弟弟看到姐姐老有为难的情绪,便悄悄问道:

    “大姐,你有什么难处吗?”

    姐姐对弟弟说:“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处处难。”说着,姐姐的眼圈就红了,尽管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于是弟弟从此开始,每次发了工资都拿出块儿八角的钱来给姐姐,最多两块钱。姐姐买盐买酱油醋火柴和针头线脑的就容易解决了。

    这一年阴历的十月二十六,姐姐结婚整整二十天,和姐夫发小的一个在济南挣钱的邻居回家来拿棉衣,姐夫知道了,也动了心。他事先没有和我姐说一声,第二天天还不亮他就和邻居一块去济南挣钱了。姐醒来后看见床头上有一张纸条儿,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我去济南挣钱了,过年的时候回来,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

    那一刻,有一股暖流从姐姐心中流过。她后来和我说:“天这么冷,咱还在被窝里睡觉,天不亮他就跑那么远的路去挣钱了……咱就是颗石头心也该暖热了,也不能再有别的想法,以后得好好和他过日子了,得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腊月二十八傍黑天,姐夫高高兴兴地回家了,满打满算,他干了两个月的活儿,除了自己吃喝外,他竟然还有六十块钱在贴身的衣兜里揣回来。这年,他和姐姐过了第一个年——在姐夫来说也是到那时为止唯一一个富足的年。姐夫是万分知足的。从订婚到结婚前两年半多的时间里,他常被叫到我家来过节,母亲给他缝棉衣棉裤棉坎肩,姐姐给他做鞋,让他找到了家的感觉。尤其是结婚之后,让他更是找到了家的温馨和责任,还有内心的一份甜甜的牵挂。

    眼看过春节,姐夫和姐姐急忙准备到我家的年后礼物:鸡鱼酒肉“四升礼”,这些要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加上点心之类的两样来“配篮子”,叫做“六升礼”。并且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要从姐夫家的本家里找一个侄儿,或者是找一个姐姐的小叔子,在年后跟着他俩一起到我们家做客,新女婿吃什么他就一块儿陪着吃什么。只是这人要用一根棍子撅着这篮子里的礼物,这人就被叫做是“撅篮子的”。谁被找到,谁是幸运的,尤其是那种年轻些的,干净利索的。只是长得一般就行,最好不要把新女婿给比下去了。而且找到之后就先请他在自家吃顿饭,这样把事情订下来,只等大年初二好好表现就行了,就是有别人再去请也不能再答应别人了。

    一般找到了就是三年。虽临近年关,好在姐夫心中早已有了人选,不至于第一年到我们家做新客就有失礼之处……

    而至于我们这边呢,母亲提前找好了厨子,也找好了“陪客的”。这陪客的,共有三个。首先主要的是年轻些的,要能喝酒会说话,人也要拿得出门的,最好还要有点地位的,比方生产队的队长会计保管员了,或者在城里混事儿又在春节期间回家来的,或者是在当地教书之类的文化人啦。我们家首当其冲的是找到了我姑姑家的小表姐夫——在生产队当队长,人长的像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上的男主角的那位。其他的两个人一个在当地有威望的,再一个就是本家的男性长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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