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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 十五章        试探

更新时间:2023-01-13 07:27:48 | 本章字数:6336

    85    试探

    散会后,章吉帮为孟觉豪并没把他放在眼里有些愤愤不平,但又不好当面发作,毕竟自己是来此协作工作,也不是区里主要领导,主要领导还是洪正清,他们处处还要看他的眼色行事。他算什么呢?当官不带长,打屁都不响。暗地难免为自己人微言轻要叹息几声。尽管如此,他还是为自己壮了胆,自己虽然官不大,但毕竟是区里派下来的,虽然不能在大会上大刀阔斧表达自己的观点,说话也不能威震天下,但他多多少少有在区委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力,区委领导特别是齐先枫也会尊重他的意见,说几句好话或许没人会听,戳你的尖棍子很可能会灵验,他们未必就不怕他暗地向区委打小报告?好!今后我会有你们看的,会要你们尝尝我章吉帮的厉害。就趁散会同洪正清一道往食堂里去吃饭的机会,端了饭菜同洪正清挨挨擦擦坐在了一起,边吃边装着漫不经心谈今日的会。还旁敲侧击谈了区委齐先枫要他们这次来此的目的。并说,他们这个步子看样子已经迈出去了,要收回来怕不大容易了。我们作为区委派来的干部,怎能坐视不管?不管又怎好向区委交差?作为救火队不去救火,反倒还去帮助泼点油,那就是火上加油了。事态一旦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又如何向区委交差?

    洪正清开头并不理他,只埋头狼吞虎咽吃饭,见他老在耳边咕咕嘀嘀,知道他这是旁敲侧击他刚才在会上的发言,他的模棱两可,不表硬态的默许,自己也知道这不是区委齐先枫想达到的目的,一旦让他知道他是这种态度,齐先枫肯定会要大发雷霆。他才不管他发不发雷霆呢。暗地他还在心里骂,他是什么东西?老子解放前参加解放军打过长江时,你齐先枫在哪里?还在那个家庭作坊织布机上当织布匠呢。我在朝鲜战场上当营长带领部队冲锋陷阵出生入死那阵,你齐先枫不过是个土改工作队的一个小队长,就因为你同南下干部左区长的关系不一般,会看他的眼色行事,唯他的马首是瞻,才步步高升,有了今天这个位子。按他的级别,从部队转业时,他本可以安排到县委组织部当部长,就因为下面搞瞎指挥他看不顺眼,同左县长闹起了别扭,还拍桌打椅大骂左县长是国民党的军阀作风,不顾群众利益,迟早要被群众赶下台。左县长一气之下,要他到蠡山区委当了宣传部长这个小官。谁料洪正清不但不气,反倒乐呵呵地说,我早就想到蠡山去当个农民了,组织部长这个官我还不想当呢。就当夜滚起铺盖到了蠡山区。报到那天,区长齐先枫还阴阳怪气地对他说,洪部长,你这个军转干部就只当了个区委宣传部长,委屈你了啊。我们这里塘小了点,怕容不下你这条大鱼呢。嘻嘻!洪正清对他也没客气,把脚一顿,大声说,什么委屈不委屈,我是来为老百姓服务的,不是来当官的,只要把事做得老百姓满意了,再小的官我也愿当。有的人为争名夺利,一心只想往上爬,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搞瞎指挥,推行极左路线,这样的官当得越大,对老百姓的危害也越大,老百姓就恨死了这种官呢。说着还狠狠瞟了齐先枫一眼。把个齐先枫气得一梗一梗。

    果真自从他调到这个区里来后,同齐先枫总是磨磨擦擦,他看不惯齐先枫的独断专行,官僚作风,有时还不顾群众利益,搞点瞎指挥。遇到这种情况,他又把在部队养成的疾恶如仇的作风跟他针缝相对,常常使齐先枫下不了台,也常恨不能快些把他一脚踢开。但碍于他的底子硬,连左县长也常畏他三分,不得不忍气吞声。只暗地思忖想找个法子把他赶走,向左县长暗地说过几次,无奈左县长也像饿狗遇上了剌猬,没法下口。只耐心劝说他忍着点,山不转水转,这个人是在部队养成的性子,只能由着他。也干不了几天了,一身伤呢,心脏也有毛病,特别是伤在根根上的那个病根,对他的精神压力也不小呢,他那堂客就常为他这个毛病,同他磨磨擦擦。同不得床嘛,不是看他薪水高,还不早把他一脚踢了。说完还哈哈大笑了几声。有什么法子,齐先枫也是一个眼睛里容不得半点砂子的人,工作这么多年,没见有几个对手搞赢过他,一个劣出了名的陈劣牛要走资本主义道路,被他整得九死一生,最后还是被他整得跑得好些年不见了踪影,还把了死信给他,这一世他别想再到蠡山露面了,只要见他露了面,不判他的死刑,也要让他把牢底坐穿。最后怎么样?他露面了吗?连家也不敢回了。偏偏遇到这么个敢跟他作对的黑雷公,不料后来又调来个不信邪的孟觉豪,专跟他唱对台戏了。这些人可不比陈劣牛,他们也是站在台上有权有势的人物,对付他们,可不能像对付陈劣牛那样,动不动就揪到台上去斗去批,有时还能触触他的皮肉。他们可不会信你这一套,懂的也比陈劣牛要多,洪正清在部队摸爬滚打过多年,受党的教育不比他少,而且做事刻板,看不惯的事,连左县长也不放在眼里,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区长。那个孟觉豪还是个大学生呢,他爹孟虎退休前是地区副专员,虽然已退下来了,但余威还在,搞得不好,还会让他下不了台,他不能不慎重对待了。

    这次区委研究派干部来阁老乡蹲点协助这里的工作,刹住这里搞分田到户的歪风,确定干部人选时,齐先枫开头并不主张派洪正清来,由于区委书记赵世杰对他印象较好,认为他做事原则性强,立场坚定,对孟觉豪这头难以训服的野马可能能起到一种威慑作用,派这么个人来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了。再说,赵世杰对分田到户搞责任制,虽然思想上还有些疑虑,但还并不像齐先枫那样极力反对,他倒想看看这事到底干得还是干不得。如果干得,他当然会顺势而为,还能得个支持新生事物的美誊,何乐而不为?干不得,就及时刹住,起码他没站在孟觉豪同一条战线上,谁也怪不上他,也无需担什么重责,他区委书记的位子照坐不误。且自己年龄也大了,在这个位子上也干不了几年了,升上去的希望眼见得已很渺茫,何必船到码头车到站时还在这事上跌一跤子。到时屁股一拍,一走了之了,还是见机行事好些。在确定蹲点干部时,他坚持了要洪正清去也不是没道理的。齐先枫见一把手表了态,也无可奈何,只对章吉帮暗地叮嘱了好几遍,要他把眼睛叮紧点,大意不得。洪正清这个人虽是主要领导,不见得就会把这事办好,可能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这人平时就口口声声说过只要群众拥护的就认为干得,两眼只盯着群众利益,对区委的决议往往要大打折扣。这次他估计此人又会犯老毛病,会对孟觉豪网开一面。要章吉帮事事留一个心眼,遇到什么情况随时跟他通通气,及时把那里发生的问题反映到他这里来,以便他随时采取紧急措施。左县长说了,孟觉豪这个人虽是县里派出来的一个得力干部,但也不能保证他事事都做得满意。此人仗着他有大学文凭,爹也是老革命,在地区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自己又在县里干过几年,有一定的实践工作能力,总想在大风大浪中来显摆自己,捞点什么政治资本。还说蠡山那个地方,人杰地灵,名人辈出,风景秀丽,人文景观丰富,他早就想在那里一显身手了,要把那里建设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宝岛。如果还让它养在深闺人未知,甚至还让其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得不到发展,是对人民不负责,是我们当干部的严重失职。就请缨要下基层。去基层也罢,却非蠡山岛不去。啊呀,狂妄得很呢。说到此左县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还有另一个说不出口的苦衷,他的女儿左佳曾同孟觉豪恋爱过好几年,他本对这个准女婿抱有莫大的希望,曾想过一旦自己哪一天退了下来,自己这个位置非他莫属。县里这些干部他哪个不清楚,大多都是在战火里,在土改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蛮干部,大字识不得几箩筐,来了一个大学生就当稀世珍宝般看待了。孟觉豪可是名校出来的正二八经的名牌大学生啊,前途肯定如日中天。

    正当他想把他放在重要岗位还锤炼一下后,再言正名顺进入县委会的班子,不料这个对他并不言听计从的准女婿叛逆得令人出乎意料,竟然多次向县委打报告要去那个兔子不位屎,许多干部都不愿去的蠡山岛去干一番事业了。左县长作为他未来的岳父不得不暗的对他提醒过几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他还在县长这个位置上,马上就可提拔他到比一个公社党委书记更重要的位置上了,这是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啊,何必还要如此死心眼的要去一个穷公社打拼。你能在那里搞得出什么名堂来?齐先枫在那里搞了三十多年还没有脱掉那里的穷帽子呢,你还会学了法术不成。孟觉豪说,法术我可没有,走群众路线我倒是学了一点,不信你就让我放开手脚在那里干几年试试。

    左县长苦口婆心说了几次,说不进油盐,只好叹着气求女儿左佳出面试试。左佳没像她爹那样去苦口婆心,只向他下了最后通谍,要去蠡山岛可以,我们的关系怕也会没个结果了。追她的人早排成了长队,论地位、文凭哪个会比你孟觉豪低?我看上你还不是因为我听了爹的,说你以后很可能就是这里的一县之长了,选择你没错。谁料你还是个糊不上壁的稀牛屎,放着这么个优越条件不会利用,偏要去那个穷山沟里去折腾。好!要去你就去吧,后果你就自己去考虑了。孟觉豪听了,只嘿嘿一笑,说,后果我早就考虑好了,坐牢、离婚、开除党籍,是早就有了准备。你怕影响前途,我不会害你,你好自为之,最好是另去攀高枝吧。左佳碰了一鼻子灰,伤心伤意在家里哭了好些天,最后终于想通了,她同孟觉豪并非一条道上跑的车,终究会要分道扬镳,就不再劝他,心灰意懒只一心同一个叫鸱夷子皮的富商合伙忙房地产开发去了。钱此时在她的眼里当然早已胜过这个不名一文,只懂政治经济学,一心只考虑如何带领群众开发那个穷山恶水,对她早已失去了魅力的毛头小伙。她想,总有一天在他干不下去了时,他会来求她。而且还会自作多情,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等着这一天。当然,他能幡然醒悟,她会给他这个机会的,毕竟孟觉豪在这个县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终于孟觉豪在向组织上打了多次报告之后,还是悄无声息到蠡山岛上的阁老乡去当了一把手。左县长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已事不由己,是县委集体研究决定的。他怎能有过多干预?就也顺水推舟,就只鼓励他,下去后好好干,等几年在那里干出成绩后,他再想办法把他调上来。到那时资本可能会更雄厚,提拔肯定会更顺利。至于他与左佳的婚事,也只能由他们自己作主,他不信孟觉豪会轻意抛弃他的女儿。他一县之长的千金,才貌双全,能攀上他这个亲戚,是他孟觉豪的福气了。为此事,他曾同老上级孟觉豪他爹孟虎早就有过默契,一定要让他们的婚事能圆满解决,不许节外生枝。只等孟觉豪在蠡山干两年后,只要他经受住了考验,把他调上县里担任重要职务之日,即是他们完婚之时。谁料孟觉豪调到蠡山岛阁老乡之后,出人意料之外的要另搞一套,而且还有了惊人之举,要开历史的先河,把坚持了二三十年的集体所有制一下就要彻底瓦解,田土要分到户去作了。

    齐先枫把这个情况反映到县里来时,左县长难免不忧心忡忡,而且还极为不满。随即就下了指示,要区里赶快采取措施,狠狠刹住这股歪风,千万不能等事态严重了再来放马后炮,那样就会被动了,区委也因此召开了紧急会议。

    等洪正清代表区委赶到阁老乡时,这里就已在轰轰烈烈召开群众大会,而且已雷厉风行付诸行动了。

    又谁料洪正清在对待这件事上也优柔寡断,并没按区委的精神加以制止,相反还态度暧昧,在群众大会上还说是只要是群众拥护的,先试试看,天不会塌下来。同来的章吉帮已意识到,这个区里派来的区委领导怕会要同流合污了。这个力挽狂澜的责任已非他莫属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洪正清靠不住,还有他章吉帮呢,此次他正好在这次行动中发挥不可估量的作用,不能眼睁睁看着孟觉豪肆无忌惮搞他的改革,分田到户搞复辟。在这个浪潮中,正可以显出他的英雄本色,为他的美好前途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此时还不露露真相,还等何时。

    他于是就在饭桌上同洪正清摆开了龙门阵,喋喋不休说起了今天的群众大会,显出一副十分激愤的模样。“这样搞下去那怎么行呢?洪部长,你昨日也参加了区里的紧急会,齐区长已再三交待了,我们这次下来是来灭火的,我们怎能坐视不管呢?再不管,这次大会后,各村组就要付诸行动了,再来灭火就来不及了。洪部长,你作为区委领导,你有权行使这个权力,马上把这股歪风打下去,事不宜迟啊。”

    洪正清漫不经心扒拉着碗里的饭粒,似在听,又似有重重心事,嘴里边吞咽着饭边嗯嗯着。并不热衷这个在他眼里只知一味跟在齐先枫屁股后头大献殷勤的年轻干部,觉得这个人就这点本事。把你放在孟觉豪这个位置,你能有他这种胆量和气魄吗?你敢为群众办点实事,创造点财富吗?孟觉豪的创新精神虽然还有点争议,但至少他还不是只为自己升官发财,这点他应该肯定,而且还有点暗暗敬佩和赞赏。至于他的其他问题,比如他同一个叫成小妹的女人有暧昧关系的问题,虽然他对这个问题深恶痛绝,绝不允许有这样的问题在干部中发生,一旦发现,也会毫不留情面。但他暂时还只耳闻,并没抓到事实,他还要看看再说。所以对章吉帮在饭桌上的叽叽咕咕,他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在吃完碗里的饭菜后,把筷子狠狠对桌子上一放,大声说:“等下还会要孟觉豪开个党委政府会,专门研究这个问题,到时你也参加,也发表点你个人的看法吧。我仍然坚持在大会上的观点,到底他们做得对不对,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党委、政府会果然就开了。在研究推行责任制的问题上,洪正清仍然哼哼哈哈持模棱两可的态度。章吉帮只等他一说完,就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乡党委、政府必须以大局为重,以区委、县委的指示精神为今后的工作方向,田土承包到户显然违背了上面的指示精神,这样下去会要犯大错误的。即使要干,也要等上面来了文件精神再说,步子也不能迈得太快,不然后果不可收拾。

    钟力农也说,既然章干事代表区委表示了这个态度,那就缓缓吧,等上面来了精神再干也不迟。我们一个基层组织,只能按上面的指示精神办,他们说能搞就搞,不能搞,你搞了也脱不了干系,我们何必多此一举。把田土分到户了,以后上面追究起来,我们党委政府这一班子人谁也跑不脱,是要负重大责任的。说老实话,我对这件事到底干得还是干不得,心里还没底。区里也早把了信我们,要我们不要做得太出格,按他们的办,再错也犯不到哪里去。我们这么一个穷乡,就如被窝里的狗虱,还能把被子撑起来?别做那个梦了。还是稳打稳扎的好。

    “全是鬼话!谁不干,谁靠边站!我干定了。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吃大锅饭吃了这么多年,老百姓得到了什么好处?这个问题中央也是了解了的,执行责任制,分田到户只是迟早的事。我们还犹豫什么?还徘徊观望什么?谁不愿干谁就靠边站,别在这里当拦路虎。”孟觉豪一声大喝,猛地站了起来,两眼像两道电光般向在座的扫了一眼,然后又威严地说,“这事我们早已形成了决议,没什么可犹豫的了,一切就照今天大会上所说的执行,责任制必须马上搞下去,田土马上分到户,出了问题,首先由我来担担子。谁不愿干,马上卷铺盖走人。”

    会议室立即鸦雀无声,章吉帮、钟力农都吓了一跳。章吉帮面有难色,显得有些尴尬,觉得自己这个区里派来的干部此刻像成了一个木偶。望望正在抽烟的洪正清,他好像并不感到如何难堪,还笑了笑说:“谁对谁错,现在谁也不能下结论,事实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不信田土分到户后天就会塌下来,千百年来,田土不就是一家一户作的么?从互助组到初级社、高级社,后来又成立人民公社,吃了三十多年的大锅饭,那年搞公共食堂时,集体还要找单干户陈劣牛借粮食吃,你看是不是笑话。陈劣牛为何搞单干把田土作得那么好,而且吃穿不愁,还有时间外出找副业,一家子搞得活活泛泛,集体哪一户当得他?这样的事难道不值得我们好好反思吗?”

    说着说着,大家又把议题讨论到陈劣牛身上,有说好的,也有说他不务正业,现在还在外面流窜不归屋,不值得提倡学习的。最后孟觉豪又一锤定音,陈劣牛虽然有些叛逆,但事出有因,他的思想还是代表了广大农民的愿望,他把土地看成了他的命根子,又错在了哪里?这个人还是值得同情的。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把他请回来的,说不定这个人在外面已神通广大了。

    虽然有些人还在摇头,但孟觉豪像是很有把握地预示了陈劣牛必有一个大的来头,使大家都一头雾水。议论来,议论去,这个人现在究竟在哪里,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会就在一阵哄哄的笑声中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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