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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一六一章  侄女积极做妈妈喜见新农村  母亲老故事老歌谣说唱不完

更新时间:2019-08-13 15:09:59 | 本章字数:3792

    时光既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又像一列滚滚向前的列车,有时往回打一个漩涡,也会在一个小站停留一会儿……而讲故事,也会出现迂回曲折……

    此刻是2015年春节过后,我像往年春节后一样,正月初四来看母亲,正月初七回自己的小家。

    就在我回家的第三天上午,弟媳打来电话“报喜”,说:“贝贝生了,是个男孩儿,姐。昨儿生的,正月初八的生日!都喜!恁再接着准备回来呗!”

    “哦,哪一天呢?”我问,其实我是非常讨厌这些事情的,花钱不说,来回坐车折腾,令人受不了。不过还是为贝贝结婚不足五个月就做了妈妈而感叹速度之快,也为贝贝的婆婆——那个不幸而倔强的女人高兴:总是在五个月之内,既当上了久盼的婆婆,也上升为奶奶辈了。

    去年秋侄女出嫁仪式上,姐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在说:“现在脸色好看多了!这几天好了,不是那才开始嫌饭时,吃什么吐什么……”

    我当时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还生姐姐的气,对她小声说:“你可别说了!当着这么多人!你傻呀!唯恐别人不知道!”

    姐姐并不收敛,还对我道:“你比我小这么些,思想还这么古板落后,和咱哥一样,忒落后了!现在的年轻人该是和咱那时候一样?早都兴开了!不结婚就在成块儿!”我那时不想和姐姐争辩什么,但是心里依然不服姐姐:这至少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来当着那么多人显摆!

    弟媳告诉我:“男孩儿吃面是十二天,双数;女孩儿吃面是十一天,单数。你看着哪天来合适你就哪天来,反正得提前,怎么呢?你得来了咱娘这里,再从这里和咱这边的亲戚一起去!”

    我表示知道了。

    正月十九去贝贝家,我正月十八就去了母亲那里。母亲是高兴的,不过也为贝贝这么早做了母亲,多多少少心存芥蒂,因为思索中就不是面对一个人的问题了。

    现在去看月子也早已不是前些年了,大家不会放上白面、鸡蛋、红糖“挎着圆子”去了,就像侄女出嫁,当她准备起身走向来迎新娘的车时,弟媳只将一个“六万元”的存卡给她而不需要其它嫁妆就行了,所以大家掖的也都是现钱,手里最多给孩子买身小衣裳,小毯子,或者小褥子之类,而不需要其它任何实物和行头。

    当大家前前后后、高高矮矮、大大小小二十多口子人,在弟弟家聚合后,再去坐贝贝家租来的停在家西公路上的中巴车时,母亲那一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我们的背影,只剩下一个人在家里了……

    而这种“吃面”看月子的事情,不需要弟弟等大男人们,只需女眷和孩子们出面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坐上车,内心本来为侄女找到“乡下去了”而心寒,并且一直存有芥蒂。但车出镇子,只隔一条公路,再过一片麦田,就到了贝贝所嫁的那个叫“土坯房”的村子了,一排排井然有序、宽大整洁的房屋,一条条平坦宽敞洁净的街道,村子中心是幼儿园,墙上画着红红绿绿的新鲜图画和穿着蓝色等鲜艳衣服的小朋友,一片空地上是跷跷板、单双杠、走步器之类的颜色鲜艳的健身器材。左拐的一面白粉墙上是当今伟人招手的大幅画像……令人眼前为之大放光亮、口里禁不住发出啧啧之声了。家中摆设也与城里最好的人家相差无疑。一行人也都在感叹:

    哇,贝贝家这里还是这么好哇?

    哇塞,比咱那里还好呢!

    怪不得贝贝愿意上这里来呀!

    我感叹侄女的眼光了。虽然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向将精神追求奉为至上需求,并且向往心中的“城市”,但是面对这世外桃源般的新农村,我还是禁不住诱惑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忽然想起这个村还有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叫赵冠军的,大约四年前在我们那里的集市上见过一面,那时听他说在“村里”(村委里)呆了几年不干了,大约是村会计。现在在开自来水公司。现在整洁的街道上放着的大电冰箱似的“插卡领水”的那种“饮水机”就是他们自来水公司弄的。那时他不好意思和我说话,因为我在别人眼里一直是高傲的,又是住在镇子上的,也毕竟高中毕业已经二十多年不曾相见——偶尔在脑海里会有他的印象,他是班内几乎唯一的稳重型的,给人一种儒雅大方的感觉,而且毕业这么多年几乎没怎么变化。我那时是壮着胆子和他打了招呼。当时我留了他的座机号。我想我早已远离故土,只是打个招呼又能怎样?如果错过了当时的机会,兴许终身不再相见也是有的。毕竟相伴三年的青春时光,尽管整个高中阶段不曾说过一句话。

    集上相遇时他说他有两个女儿,大的已上大学。他问我(嫁)去了哪里?我告诉了他。

    现在我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也许我就会找一个农村的,像他,只愿被人众星捧月般奉着,不愿进城去处处被踩在脚下。当我用十五年的时间在那个本不属于我的小城里来回搬家,摆地摊,跑保险,做家属工,甚至当保姆时……作为“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的分支,他们在自己的家乡做着为新农村建设流汗出力的光荣任务了。回首往事我内心有太多的遗憾和亏缺。但是转念又一想,我是那种安分的人吗?我注定是要到远方去寻找未来和心中的橄榄树的,就像三毛,即便得到的并非是自己想要的,但人在旅途,似乎命中早已注定……

    婶子家的三弟媳娘家也是这个村的,当我们下了中巴沿左拐的方向继续行走时,她指给我们看模样差不多的这所有房子的其中一座说:“那是我娘的家……那不,院里有小树的那家!不过我没钥匙,我娘也不在家,到城里的弟弟家去了。要不就开开门家去看看!”

    在贝贝家大家按照程序一个个地来,送上美好的祝福,把红红大大的新票子各自放在小宝宝的腋下。因胎位不正做了剖腹产的贝贝,有些发黄的脸色,穿着肥大的厚棉衣戴着毛线帽子,有点像企鹅。先是坐在床上婴儿一边收拾着什么,后来又蹲着。我关切地叫她多躺一会儿,别累着,她便合衣半盖了被子躺在床上,宽大的泛着紫色油漆光、带床头的床。这屋里不像楼上有暖气,还是有些冷,说是等出了月子就再去楼上。

    很快大家一车又被拉去下饭店,桌子上是鸡鸭鱼肉的多,红酒白酒都有,只是青菜很少,但多数人也早已不像前几年那样喜欢吃荤,而更愿吃青菜了。

    散席后各自得了一个印着鸿禧的小包包,里面是糖块和大红盒的大鸡烟。我和姐姐愿意步行着回去,其他人都被车子送回到镇上去了。姐姐说:“咱俩看看有没有白蒿,拔一点给咱娘吃。”

    季节尚有些早,并没有发现白蒿。姐姐直接回她的家了。

    母亲早又在盼着我回来了。问贝贝好吧?孩子好吧?家里好吧?我心潮汹涌澎湃地告诉了母亲:“那里的街道那么宽,那么干净,吃水还用卡!活动器材和城里一样,家里比城里都好!”我眉飞色舞给母亲描述着。她平时是不便问的,别人一定嫌她多事儿。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过去的就会变成亲切的回忆。”旧的观念,在新的农村面前,显得是如此不合时宜。就像我的母亲,在今天的现实面前,母亲显然早已没了她的年轻和朝气蓬勃,而且越来越老,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了。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和母亲还是睡在一张床上通着腿,不过这一次是在弟弟家了。而当火炉里的炭已经燃完,空气里的凉气渐渐增多,母亲哆嗦着她依然粗糙的手去摸我的脚怕我冷的时候,我心里是温暖的,甚至是感动的。

    第二天,早饭后已是八点一刻,我在忐忑中终于没有忍住,还是拨通了赵的电话,我想作为一个离乡者和记录者等等的身份,来询问一下新农村建设中的新政策和实施情况。电话那头是女生:“……喂,请问这是赵冠军家吗?你是他对象吧?嫂子好!我是他同学。昨天我到你们村里去吃面——就是那个小赵家……赵什么,我还不知道,他对象是我侄女!镇上的。恁应该认识的吧?”她说:“哦,认识,俺是一家子……”我说:“昨天吃饭的时候,有人提到赵冠军,我才想到我的这个老同学。我想问一下,他原先在大队里待了多少年?”她很客气:“待了……我叫他接电话吧!冠军,你的同学!”

    赵应着,接过电话,但他显然并没有听出我的声音,单凭声音,我显然也听不出是他来,我只好自报家门。我问:“村里什么时候开始规划房屋和街道的?你在村(委)里干了几年?从哪年到哪年?”他一一回答:“去年;十多年吧,从(一)九0年开始,到(二0)0三年结束。”

    他永远是理智的,稳重的。我说:“谢谢你对象。你与吴远兵常见面吗?”我憋出最后一个问题,听同学说吴已经做了我们那个镇上的镇长。

    他说:“哦,常见面。从高中毕业到现在都三十年了呢!人生岁月也过去了大半……”或许人到这个年龄都会发出关于人生的感慨吧?

    下午我和母亲在弟弟家的厦子底下说话空隙里,我在手机上打草稿:“历史往往经过岁月的沉淀才能看得更加清楚。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即使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也只能无奈地选择将错就错。回想青涩的岁月,留下太多遗憾,却没有挽回的余地。冥冥之中似乎都是天已注定。”回想他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儿,中等身材,永远白净的皮肤,文质彬彬,稳重大方,像某个电影演员。

    接下来,母亲又说唱起一段老歌谣《送情郎》:

    “一不要你慌来,二不要你忙,别穿错了为奴的花衣裳。

    送情郎送到影背墙,顶头子碰见疯婆娘。管他婆娘不婆娘,她走她的路来,我送我的郎;

    送情郎送到大家北,迎头子碰见了二大伯(bei)。红绫子手绢遮遮脸,管他大伯(bei)不大伯(bei),他走他的路来,我送我的客(kei);

    送情郎送到大家南,打兜里掏出来十个大洋钱。这五块来当路费,那五块来当盘缠;

    送情郎送到大家东,老天爷爷不睁眼,刮了一阵子东北风。刮风不跟下雨好,留下情郎哥哥多呆几分钟。

    送情郎送到大家西,顶头子碰见了卖梨滴,有心买给情郎哥哥吃,热身子担不得凉东西儿……”

    母亲讲到这里,我憋不住地大笑:这是送着玩呢!东南西北的,一送送了一大圈儿!我是被母亲的故事加歌谣给兜进圈子里去了!

    母亲继续唱:“送情郎送到火车站,火车头里冒青烟。火车一拉鼻儿,拉走了一心的人儿!开火车的丧良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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