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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一五一章  聚餐侄女的酒席  感叹人生巨变

更新时间:2019-08-13 15:05:57 | 本章字数:3964

    夏天我去母亲那里时,顺便去弟弟那边坐坐,当问到侄女贝贝“是否今年会结婚”时,弟媳回答:“要等拾掇完了。”

    所谓的“拾掇完了”是相对于地里丰收之后——过完了秋。

    前两天姐给我打电话说她已经知道了,侄女在农历的八月初十(公历的9月3日)结婚。这次暑假的最后几天,小侄儿皓皓来,说来的目的不只是住两天,还带来一个光荣的使命,就是给我送信:9月1日候客!他说他不知道阴历是哪一天,就只记住阳历9月1日候客就行。到时候,弟弟就不再给我打电话了。

    住了两夜,侄儿和我儿子两个九五后的英俊少年相伴去爬泰山了……

    我和杨冲早上一早一块儿去的。提着杨冲工会刚发的毛巾浴巾和毛巾被三件套作为送给侄女的陪嫁,茶叶是给弟弟做礼物的,绿豆让母亲熬饭喝。另外礼金是礼金,要去了和哥哥姐姐再商量,三人一样多。毕竟就这一个侄女,就像她的名字,宝贝一样,不能太轻了。

    杨冲走在我后面锁防盗门。谁知刚一下楼,杨冲手里略显长方体的茶叶外包装提系,明明看着挺好的,却断了一根,赶紧又回楼上去换了一个,也多亏没走远,也多亏家里还有一个!

    到了汽车站,他看见一个开往L城的无人售票班车就上,价钱倒是不贵,只有每人三元。我的意思是稍再等一会儿坐直达的,免得这一段到L城去的路上三里一停,五里一站,上车下车的,太麻烦,到L城换车还要到T城再换车,换两次车怎么也没有换一次车的简洁方便,还不知赶不赶趟,到了家就得是下午了,而这边刚一上路,不知这车停几次开几次,就已经把我颠得要吐了,到后来那更长的路怎么办?

    但杨冲不会让我完整表达,更不会听我的建议。无数次停,无数次开,这一路注定憋一路,气一路。我只说:“这车这么慢,到了那里就下午了!那边那么多人,光等咱?”

    杨冲还有理:“要不,你自己去!”

    那一刻我只想说:婚姻就是个王八蛋!

    好歹几个小时的车程过去,到了弟弟那里,母亲也在,里里外外已是满满的人,就等我们这远路的了,我们也早就换了笑脸。于是向饭店出发。

    那里饭店离家不远,是家西小铁桥旧址往北走不远再往西拐个弯就到了,和弟弟一块接班的小强子,买断工龄,回到镇上开的饭店。饭店从外面看,就是一个那时多数家庭的农家院,砖墙外面抹一层水泥,大门楼,影背墙上是磁瓦组成的红红绿绿的墙壁画,地面一律是水泥的,院落不大,东西长,南北窄。但院子里有水管,水管西面是男女两间紧挨着的公厕。北面一溜堂屋,里面的房间和摆设就是像模像样的饭店了,而且温馨,上档次,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路上我和姐姐要驾着母亲,母亲不用。外地的客人有先去的,我们前前后后几个人围着母亲,到了饭店门口的高门台时,水泥小斜坡,跟我们家的门台一样,细长的凸凹交替的水泥条子,增加了摩擦力。母亲小心地自己上,依然不要别人扶。

    饭店内外,做客的,迎客的,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弟弟延续了祖辈父辈的热情,爱场面,也不怕人多。

    安排好母亲到西边一间本家人在的一个房间坐下,我到外面透透风。

    我上身穿着前不久刚从我们那里的夜市买的粉红色体恤衫,软软的料子,不肥不瘦,甚是舒服。胸前是灰白的大而富贵的白牡丹花。领口呈心形,一圈灰色、中宽的布条做了沿子。下身青裤。脚穿一双黄颜色系带高跟皮鞋,上年买的。农历虽已是八月的天气,离中秋节还有一周时间,但是还有秋老虎的迹象,所以饭店里开着空调,这也是我躲出来的目的之一。

    刚在门口站定,一个高大魁梧、成熟、魅力十足,又稳重有加的男人背着个包走进来,我以为是弟弟在城里的朋友,或者师兄师弟的,也或者曾经的同事,也便没怎么在意。但是他看见我的那一刻就过来站在了我的面前。对我说:“你还认得我吧?”

    冰冷强硬的外表下,我那颗柔软脆弱甚至强烈自卑的小小内心已经轰然倒塌!只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认得。”

    的确,我打量着他,找不到记忆的角落,为面前这个人。

    他并不轻易地放过:“你再看!”我忽然就想笑了!这个人好执着!看来,他也是早已认出了我来。

    我再盯住这个人看:他稍黑的皮肤,黑而大的深邃的眼睛,四方大脸,宽肩微胖——发福更合适,头发稍有些后背的大脑袋,两耳有轮,像个大老板,又像个大干部,小小的我在他面前只想逃了。我就是再看,还是想不起来。

    见状,他只好有些无奈地提示道:“咦,白做了那么多年的邻事家,白做了那么多年的邻事家……”

    所谓“邻事家”就是邻居。

    好不容易从那魅力好看的成熟男人的眼睛中找到了三十四年前那个小小少年的影子,也只有他了:“是小和杰吗?”

    他说:“哎,这就对了!”

    上帝,真会弄人!那个瘦瘦的细腿长胳膊、整个黑到像一条泥鳅似的孩子——爱下河摸鱼,只有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记忆深处闪了一下!如今成了那么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伟岸或许更合适,充满了无比成熟的男人的魅力!

    他说:“还小呢!都老了,马上五十了!”

    他与老无关,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左右。

    在这兴奋的同时,内心不能够忘却的一个黑影似的人物“董老二家的”——他的奶奶,也就立刻在心中闪过:和父亲的谣言、给母亲的伤害、她在我们那里作下的孽……没错,他是懂老二家的小孙子!

    但在这喜庆特殊的场合,那些过往的影子虽沉重,似乎都和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了关系,他只是他了!只将眼前的情绪覆盖住曾经的过往吧!

    问后知道,他只比我小一岁。他不停地说艾风、李晓娜、黄小红、范菊花,甚至石小敏(前三位小时候放学后一块写过作业,都只是上到初中,后来都嫁进了城里;第四位一同上过高中,体育特长生,瘦瘦高高的,她是居民户口,高中阶段一直保持八百、一千五百米的学校长跑冠军纪录,后来断了消息;最后这位男生,高中毕业后当年考上外语学校,曾经在哪里当了日语翻译,之前在日本呆了六年。据说是我们从初中一直上来的这些所熟知的同学中最有学问,也混得最好的,现在在人事局还是外贸局做了领导),他说他和他们经常见面,见面后他们经常向他打听我,问我找(婆家)到哪里去了?毕竟我们既是同学,又是邻居。

    只是那时不知几岁——大约是开始到了上小学的年龄吧,他从清口河的东岸自己的家,来到镇子上他爷爷奶奶——董老二的家里,我们是那样做了邻居的。他和弟弟一批接班时,他才不过是十五岁的年龄。再后来他爷爷去世,他奶奶的所作所为,在我们那片坏了名声,他从接班进了城里,就再没有回过镇子上。而他奶奶因为给别人搬弄是非被“泼了脏”,又被他大娘家的哥哥送回到清口河的东岸,在贫困潦倒黯然中去世,他更是没有回到过镇上了。

    上面同学的名字都是曾经熟悉的,只是多少年不曾想起,或者偶尔想起。这么多年来,我的心即不在初中同学那里,也不在高中同学那里,而是只在电大同学那里——那是我整个求学过程中印象最深的地方,而我的内心更多的是在吴远兵给我的伤害里不能自拔,其它都是遥远而模糊的,唯有一个吴仿佛还在昨天、前天、上周!

    我只是相信吴与眼前的董虽差不多高的个子,但吴的小眼睛比不上董的大眼睛的深邃。只是三十四年我没有一点董的消息,没有和他有一丝的交集,甚至在潜意识里从未有过他的一丝印象,弟弟和他一块接的班,也从未在回家后提过一次他,这才导致我和他的陌生感(他接替他爷爷的班,这其中自然有猫腻,甚至因为那几个让孙子接班的人改年龄,父亲他们那一起子1957年一块进城的人,明明是建国前参加的工作,却为了能够牵强附会地对应起来,父亲等几个工友的工龄也只有跟着他们一块从1952年算起)。

    我和一些成熟男性偶尔也对过眼,但他们很快在我眼前遁形,瞪不过我。他们有的一眼就能看穿,有的要看两眼、三眼方才看透,经不住琢磨,而董是一坛多年的酒,充满醇香和诱惑。我相信他的魅力不来自于学历,而来自于现实生活的阅历。

    面对随后而来的郝二大爷的孙子(也是接了郝二大爷的班)伤了一只右臂,但变化也不是太大,一眼便认出。他与董应该是同岁,只是已经满头白发,落魄,曾经白白胖胖的四方大连,娇娃娃出身,如今充满憔悴,为掩饰右臂的伤残,只有准备一个帆布包,只要出门就会挎上,然后将半截袖子放进去。或许他是由此自卑的,故并没有停留就径直走了进去。

    董要我的电话号码,我就给了他。只有一刻期望某个不久的将来会有他的来电。但是有用吗?说什么呢?不说后来常常换手机。我已像个闭门造车的蜗牛,这么多年别人都坐上了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里,踏上了高铁,坐上了飞机,我却像笨拙的一头黄牛慢慢地行驶在荒郊野外,穷乡僻壤,孤独寂寞着……

    临散席他还有意识地等着,和我握了握手,我不好意思,赶紧往回抽手,他却是攥住不放,摆不脱。幸好这时候,里面不停地有人出来,才得以解脱,他随和哥握了握手,也和姐握了手,没有人不惊讶着变化如此之大的他!我感叹:在街上碰见了保证不认识你了!真的,怎么也认不出了!

    弟弟送他回来和我说:他是找了一个好丈人家,多亏丈人家扶持他,才发的。自己有车,还不是一辆,雇了人!我说看上去像个大老板呢,有老板的样子。

    此刻母亲已经慢慢从聚餐厅房间移出步来,只在门口看了一下他的背影,一定没认出来,也不便告诉她,免得引她想起以前的不愉快。

    应该是小学阶段三年级,她和肖老师的小女儿高芬的对象华健,给我们班里的每个同学都起了外号。华健给我起的外号叫“吊死鬼儿”,是因为我脸上有一个时期在眉头及眼睛周围,还有嘴角边长了许多绿豆粒、玉米粒大小的“黄皮疮”,奇痒无比,情不自禁用手去挠,而挠到哪里,哪里就立刻又长起来了,一直看不好。后来母亲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一个偏方:黄豆炒熟,研末,加香油,不定期地抹。这种铜色“浆糊”抹得满脸花里胡哨,不过不久就渐渐好了,也没像母亲担心的那样脸上会落下疤痕,只在右眼眉梢部中间,少了几根眼眉毛——那是结了痂硬拽去的。华健给董和杰起了外号叫“拉大勺”,常常喊:“董和杰,拉大勺(口语读Shuo)”。不知怎么想的。

    当然很快小孩子的恶作剧也就结束。只是至今董依然很好地活着,而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华健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却在几年前去上班时,酒后驾驶着摩托钻进了大汽车底,令肖老师的小女儿本来夫妻感情很好的,却早早守了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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