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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四十七章  牛大喜再度离婚 大表舅回家探亲

更新时间:2019-08-13 14:17:48 | 本章字数:2960

    牛大喜再次离婚的消息,又像长了翅膀,迅速在我们那个传统的文化古镇传遍开来。如果牛大喜和我母亲的离婚还算是母亲做童养媳,属于包办的话,而他和丰秋她娘则是他自己选择的人。在我们那一片都知道丰秋她娘是一个热情善良的好女人,个头儿属于女人中中等偏上,白白的皮肤,尽管已有过三个孩子,但她依然娇好的身材,一双天足,伴着她的是明媚好看的笑。或许是因为牛大喜忙于工作而忽略了两人感情的培养,或许丰秋她娘那么一个美人禁不住别人的诱惑,她终于做了对不起牛大喜的事情。

    可是,当牛大喜提出和她离婚的时候,丰秋她娘还是不同意的,一来她嫌丢人,二来考虑到她要走我母亲走过的路——那是曾经被她耻笑过的。而她也清楚,她远远没有我母亲的清净,因为我母亲和牛大喜的婚姻,不过是一种摆设罢了。而她与牛大喜毕竟生过了三个孩子。所以她预料,她肯定没有我母亲那么样的结局。所以她苦苦求得牛大喜原谅她,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但牛大喜可以在外面风流他的,却绝不允许他的女人越雷池半步,两个人的吵架,在所难免。

    办完了离婚手续,牛大喜逼着丰秋她娘说:“你把孩子,都给我留下,走!”两个孩子,判离婚的时候一人一个:女儿丰秋归丰秋她娘,儿子归牛大喜。

    但是丰秋她娘也许还是想拿着孩子来作为要挟,不想走人是真。她对牛大喜更是充满了仇恨:“你不是说这个小的不是你的吗?还给你留下?门儿都没有!我就是把他们都弄碎了糊到墙上,也到不了你手!一个都甭想!”

    牛大喜到底没有扭得过丰秋她娘。而丰秋母子三人从牛大喜家搬出去以后,租房住到了我们家北边一个姓董的人家。

    姓董的这个人家,男主人叫董立赫,因为他在家排行在二,都叫他董老二,也随着搬运工会一起去了城里。他妻子在解放前是个窑姐,解放后,经过社会主义改造,从良,嫁给了董老二。

    丰秋她娘就打算也不再找人家了,就想着慢慢地等待着牛大喜的回心转意……

    但是牛大喜可是个有自己主见的人呢!

    1964年的秋天,秋收完了之后不久的一天,因为母亲整天参加农业生产劳动,我很少有的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刚刚站到院子里,六岁半的姐姐也跟在母亲身后。这时候突然来了三个公家的人,还从随身带着的黑提包里随手拿出来本子和笔,来向我母亲询问什么问题。母亲开始有些疑惑,但是很快来者的发问,让母亲明白了一切。因为牛大喜又要结婚了,他们单位要开证明信,而因为这个牛大喜的婚姻生活实在太过复杂,单位上就非常重视,也不知怎么就打听到我们家。

    其中一个中年人道:“您说一句话,我们就听您的。您要是叫他结婚呢,我们就写上‘同意’两个字;您要是不同意叫他结婚呢,我们就写上‘不同意’三个字。因为这个牛淑华忒复杂,他结了离,离了结,结了又离,现在又要结,他简直就是一个人贩子!”

    母亲听见“人贩子”一词,感到一愣,敢情自己就是第一个被他牛大喜“贩”过的人呢?

    但是母亲本着自己的善良,不计前嫌,也没有要报复那牛大喜的意思。于是她看了看她怀里的我,又看了看她身旁的我姐姐,就对那三个公家人说:“啊,人家谁结婚不好啊?这和俺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俺有三个孩子长着多好,有儿有女的,别人谁家的事都和俺没关系。”

    来人还在认真地问:“您就说一句吧,这样俺回去也好和单位上有个交代,您到底是同意他结婚呢?还是不同意?”

    母亲说:“俺不是说了嘛,谁结婚不好啊,他结他的婚,他过他的日子,和俺没关系,俺有俺的一家人,俺过俺的日子。”

    牛大喜又娶了一个二十岁的女子做了他名门正娶的第三任妻子……

    1965年,春末夏初的时节,沿着铁路线走出去参加抗日的大表舅,天降似的,来到我们家。本就帅气的他,经过战争的洗礼,人也更加英俊成熟潇洒。从未有消息的他,人完好无缺地回来了,他也是打听着到了我家。他于解放战争之后,早已在上海安了家,并且早已娶妻生子。按说,他在老家已经是个有妻子孩子的人,尽管当初小小的他,不知道自己那个风流的妻子所生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但是当他知道他那个家里的妻子,一直在他走后洗心革面,与那个小孩子一起和大姑姥娘在家,并打发我大姑姥爷入土,大表舅还是有些感动的,感动于那个曾让他屈辱的大表妗子,替他照顾了我的大姑姥娘夫妇。于解放初期也是我国第一部新婚姻法颁布实施不久之后,大表舅一纸离婚书一式两份,一份寄到了县武装部里,一份寄到民政局里,他毫不费力地离了婚。那个大表妗子得了一些补偿,带着儿子嫁到了清口河对岸的高家村去了。但是那家人家对带去的这个孩子一点都不好。这个孩子自己偷偷跑回到原来的家里,哭着叫了我大姑姥娘:“奶奶——”然后磕了头,一个人离家出走了,有人在国防建设的时候,修济南飞机场,见他在那里担过土篮子……

    如今的大表舅,享受极高的待遇,不知道他在上海到底当了一个多大的官。只知道他和上海的妻子有四个小和尚似的儿子。所以当他看见母亲怀里的我,以及母亲旁边的我姐姐时,除了啦起出去抗日之前和我母亲表兄妹俩的事,还是以前的事。然后大表舅对我母亲说:“妹妹,你看你多好啊,两个闺女,一个儿子,我一个闺女都没有。你从小什么都依着我,让着我,这回再让我一回呗!给我一个闺女,我回上海后接着就能给她落下户口,你放心,我比你会疼她。条件也好……”

    母亲还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见不得别人求她,她并没有学会如何去拒绝一个求她的人。正在母亲徘徊彷徨的时候,大表舅就将随身带来的奶糖块拿出来吸引我姐。这上海的糖,就连在城里的父亲都是没见过的。躲在母亲身后已七岁的姐姐,在表舅的呼唤下,怯怯地去接过大表舅手里的糖块来。

    当大表舅问姐姐:“糖果好吃吗?”姐姐肯定:“嗯,好吃。”

    可是当大表舅问姐姐:“好吃,那你就跟我走吧!到了上海,天天吃这样的糖果,你看好不好啊?”姐姐一听,这是要把她带走,要到上海去!上海到底在哪里,姐姐不知道,但大表舅要带着她走,她就知道会离开母亲。所以再接下来,大表舅无论如何再叫她哄她,姐姐都是躲在母亲的身后再不向他靠近半步。

    于是大表舅竟像个小孩子似地求救于我母亲:“妹妹,你说句话!”但很快,从小就会造称的他,脑子一转,盯着母亲怀里的我说:“妹妹,这个大的不行,就是跟着我去了,她也会知道不是亲生的。那你就把这个小的给我。她不会记事儿的,去了之后,顶多哭闹几天,过后就好了,也不会知道不是亲生的……行吧妹妹?你就再依我这一回吧!”

    大表舅后面再说什么话。母亲似乎都不记得了,就只是记得“顶多哭几天”这几个字!母亲想:我从十四五就被恁舅和恁妗子舍得那么苦,那么大了都不行,到人家家里去做童养媳!那是老人没办法的事情。可是现在,再让我自己的孩子没娘吗?别人家的条件再好,也不是她的亲娘,“隔一皮擦一皮”!我只要有口吃的,就不会叫我的孩子饿着,就要自己把孩子拉大成人。

    想到这里,母亲也动起了脑筋,对大表舅说:“这个小的,忒小,说什么都不行。要带就带着这个大的吧。”母亲知道我姐姐肯定不会跟着一个陌生的人走的。所以她是自信的。可越是如此,大表舅就越是端详着我不放,又问了我的生日和时辰,就从心里生发出一种深深的喜爱来。

    终于我奶奶发话了,本来她对我母亲那边的亲戚就不待见,这一次又听说要带着她的一个孙女走,她生气了,她可以不喜欢自己的孙女,但别人要抱走却是万万不行的。于是她对大表舅说:“来走亲戚呢?还是来要人?要走亲戚呢,俺好好伺候!要是要人呢,那就不好说了,俺自己还养得起!”

    于是,大表舅最后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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