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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三、四)

更新时间:2019-01-16 21:21:50 | 本章字数:2586

    三

    “老爷子,开下门,我有急事!”王健径直来到老艄公住的屋子里,使劲拍着门。

    屋里的人一惊,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老艄公压低声音说:“别怕,你们先到帐子后面躲一下,我去问他要干啥。”在牛儿的指引下,川南、陆仙儿和小乞丐来到那张大床的后面,将背兜也拖了过去。

    这是一种老式的雕花木床,不仅宽大,还十分结实,四个角上分别立着四根柱子,支撑着上面的床顶,床的后面有着半米高的木板,上面还有几根栏栅状的条子,床前踏脚凳足有半尺高,床架和床顶上都雕刻着各式的花草和走兽,一看就是过去大户人家用的,放在这简陋的屋子里,显得一点也不协调。这样的床在粟队长和陆仙儿的家里,川南都见到过,当时惊奇得很,还以为这山里有做这豪华床的风俗呢,一问才知道是土改时分的地主的浮财。川南想,这大慨也是分的浮财吧?

    和那些山民一样,这床上挂着一顶常年都不会取下来的麻布帐子,夏天挡蚊子,冬天遮冷风,天长日久,上面积满了灰尘,黑不溜秋,脏不拉叽的,再加shang床后面漆黑一团,从前面绝对看不到后面的东西。而前面由于有光亮的缘故,则没办法保住秘了,因此,川南他们可以朦朦胧胧地看到前面的情景。

    床后足有一米多的空间,放着些罐子、箩筐等物品,一只用来夜里盛尿的粪桶也放在个角落里,散发着一阵阵刺鼻的氨气。不大工夫,他们三人都是眼泪花花的了。这种情景倒和在山里面差不多。

    三人顾不上这些,他们靠着墙站着,透过厚实的帐子,紧张地看着前面。

    王健不耐烦了,又敲起门来:“我说老爷子,你倒是快一点呀,我拿了东西还要出去呢!”

    老艄公见川南他们已躲好,牛儿也脱去了外衣,睡到了床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干啥嘛,这么冷的天,刚睡热火就让你吵醒了。你的东西咋个会在我这儿呢?”

    老艄公开了门,王健像个幽灵似地钻了进来,目光朝床上一扫,嬉皮笑脸的说:“咋个?床上还藏了个……人呀?”

    他本来是和老爷子开句玩笑的,说一句“是不是把什么女人藏在了床上”之类的话,又怕老爷子骂他没老少,不给他所需要的东西,硬是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他这话倒是不打紧,却把小叫花子吓坏了,这个龟儿咋个晓得屋里藏了人呢?莫不是有人告秘?要是这阵人家一窝蜂冲进来,把枪朝你比起,就算大哥哥有本事,也敌不过枪呀!上午说话的那个家伙不是说要过领啥子枪的嘛,一长一短,有两只呢。他悄悄地朝川南望去,见大哥哥虽然躲在那儿,但却稳得起,一点都不着急,心里这才好过了一点。

    “恁个冷的天,一床铺盖不把我这老骨头冷死呀,我把牛儿喊过来给我捂脚。你找啥?”

    “老爷子,我记得屋里有杆火药枪,拿给我用一下。”

    “你要枪做啥?那枪都几十年了,锈锅巴一块块地落,不好用,弄不好就走火。伤了人咋个办?”

    “你就莫骗我了,那枪我上个月还用来打过兔子呢,擦得那么亮,哪能里在锈嘛?好用得很,老爷子,莫这么小气嘛,借我用一下,用过了就还你。”

    “不行不行,枪哪是随便借的嘛!”

    “给你说,这回你答应我要拿,不答应我也要拿!”

    四

    陆仙儿心里一惊,知道他找老艄公借枪是用来对付他们的,忙拉了川南一下。

    川南看了她一眼,朝外指了指,示意她听牛儿爸咋个说。

    “王健,你还威胁起我来了呀?你要枪到底干啥嘛?”

    “干啥?抓反ge命!下午的事你也看到了,那个欧阳川南有好凶,不拿杆枪你想我再遭他整呀?”

    “我才没有看到耶,你那些事我懒得管。咋个,你们还是要抓他呀?”

    “嘿,你这话说得才怪糟糟的呢,人没抓到,当然还要抓哟。老爷子,闲话少讲,快点把枪给我,我马上还要出去呢。”

    一直在躺在床上的牛儿忍不住说了句:“你不是说上面要发给你们枪嘛,那枪多好,又好看,打得又准,何必还要这火药枪……”

    “不提了,一提这话老子脑壳痛。当时说得好好的,等我们去领的时候又变卦了。说啥子我们又不是基本民兵……妈的,基干民兵就体面些唆?不给,不给算了,老子用土枪照样要把那个反ge命抓倒起!”

    老艄公见王健这个样子,晓得不把枪拿给他他是不会走,但那枪挂在床后面,他怕去拿的时候王健跟过去,那就在遭了,忙说:“你坐一下嘛,我去给你拿。”

    “老爷子,你安心耽搁我时间呀?在哪儿,我自己去拿。”躲在床后的陆仙儿已看见那支火药枪就挂在床后了,心跳得“怦怦”,生怕王健会闯进来。她紧张地看着川南,见他仍然十分镇定,才稍感放心。

    小乞丐刚才担心那家伙拿枪对着他们,这会听说他没有领到枪,高兴得裂开嘴巴笑了,只是怕人听见,不敢笑出声音。这会儿,他是巴心不得王健过来,那样的话,大哥哥一定会使出绝招将王健治服的,他就又有好戏看了。那大哥哥才神呢,手一伸,又没见他用力,那些人就动不了了。这才是真正的本事。不像他的师父,尽吹牛皮……

    老艄公有些生气了,大声说:“你才‘怪头日脑’的呢,老子把枪挂在尿桶子旯旮头的,你也要去拿?老子那儿有八百两金子,莫非你娃想偷起去?再啰唆老子不给你了,肯信你也把我当反ge命抓起来?”

    王健遭老爷子洗刷了一阵,愣了,两只眼睛紧盯着牛儿爸,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盯到我咋个?我给你娃说,你和燕子赶忙去把结婚证扯了,这算个是啥子事嘛,说住到一起就住到一起。你最好给老子自觉点,不然,莫说你是个知青,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认黄!”

    “原来你是为这事在怄气呀?”王健陪着笑道:“你放心,你这老泰山是当定了。莫说了,空下来我去办了就是。你赶忙去给我拿枪吧。”他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点起一支烟来,又给一直默不着声的柳飞扬了一支。

    躲在床后的川南在心里骂道:“这个花心罗卜,又搅起一个。听他是咋个跟他老丈人说话的,一口一个老爷子,连声爸爸都不喊,硬是浑到家了。”

    柳飞扬深深地吸了口烟,突然发现床后面露出了半截背兜,上面放着一张卷成一个卷儿的兽皮。心里一惊,天,这不是下午川南背的那个背兜么?难道他们就藏在王健的老亲爷家中?再看王健,正盯着老汉取枪的背影,并没有注意到那个背兜。

    在这方的土语中,“老亲爷”就是岳父、老泰山的意思。入乡随俗,知青们都这样喊。刚才王健叫老艄公“老泰山”,明显就带着卖弄的味道,那是想告诉他们,我王健是从大城市来的。

    柳飞扬站了起来,走到王健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对他说:“队长,今天晚上我们真的要干一个通宵呀?”

    “差不多是吧。谁叫我们遇上了茅房里的石头了呢?”

    柳飞扬回过头去,一语双关地说:“老人家,你好生点哟,莫遭背兜筐筐的碰了脚。”

    “我晓得,各人屋头,打黑摸儿也不得遭。倒是你们,莫太哪个了,谨防遭别个黑打!”

    柳飞扬看到那个背兜动了一下,就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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