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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低级错误(5)

更新时间:2019-01-15 23:29:37 | 本章字数:1861

    欧阳隽怡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径直进庙去了。可儿狠狠地瞪了汪兵一眼,也跟了进去。

    院里有叹息响起,有人哼起了自编的《知青歌》,曲调哀婉低沉:“……命中只有八斛米,走遍天下难满升!走遍天下呀,难满升咧……”

    是谁捶足顿胸哭将开来,却被汪兵骂了回去。

    建设蹲在地上喂那小羊,一脸的严肃。娟娟挨着他站着,呆呆地看小羊悠闲地吃草。院里的空气异常沉闷。

    稍倾,隽怡和可儿走了出来,可儿似乎在劝她:“……煮一点嘛,很方便的……”

    “不用了,我真的吃了。”隽怡的声音听不出有何异常。她在一棵菩提树下站了,有些为难地对大家说:“我想和大家商量个事……”

    人们安静了下来,能听到小羊“咩咩”的叫声。

    “我想……下一段时间的伙,我是说,我想……一人煮了吃……”隽怡费力地说出这段话来,赶紧把头扭到了一边。

    院里更静了。庙后的竹林中有夜虫嘶鸣。汪兵确实太不该了,忙了一天晚上回来连饭都吃不上。不过,就为这个要下伙一人煮了吃,似乎又太小气了些。头儿嘛,总该有个头儿的度量。

    “如何?”恒科将头转了过来,朝我吐出了两个字。

    汪兵踱到我面前,按了按我的肩,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我说的不假吧?”

    没人说话,全都哑巴了。

    良久,汪兵才叹道:“我说这庙里为啥还空着一只灶呢,就是为分家准备的嘛,没想到的是,闹分家的居然是我们头儿!”

    欧阳隽怡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呢?是因为郝书记说的那个媒么?我总是不相信,真是那样,她何苦要分灶吃灶饭吃饭,不是授人以柄么?那就是因为她这些天确实是有事,不能在家吃饭,须分出自己的口粮啰?也不像,庙里每月都有几人因这事那事离开几日,从来都没人这么计较过。隽怡又怎么是这样的人呢?

    “王星雨,你还在那发啥子呆!去舀米!我就不信,离了头儿我们就不活了!”汪兵怪声怪气地喊道。

    今天我和可儿当班,分米这些事好像确实该我们来做。但欧阳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建设走了过来,小羊咩咩叫着跟在他的后来。也就一天的时间,这小畜牲就认定了建设是它的主人,这也算是一件奇事。建设见小羊蹭在他腿上撒娇,十分疼爱地把它抱起来,对欧阳隽怡说:“有啥事,不妨说给我们听听,我们也可以帮下你,何苦非走这步棋?”

    欧阳隽怡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只是想下段时间的伙,这样吧,等苞谷下来,我就再回来……”

    “算了,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恒科站了起来,“我‘门板’没意见!”

    “王星雨,你还发啥子呆?你这个样子,别人就能回心转意了?”汪兵步步紧逼。

    隽怡这些天说不定都会晚回来,我和可儿值班,还可以给她留饭,他们呢?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联合起来整隽怡?人这种动物其实是很蠢的,总是重复着相同的错误。我摇摇头,朝屋里走去。

    “娟娟,你看――”来到灶房,我问管生活的娟娟,希望她能说出个“不”字来。

    “隽怡要下就下吧。只是,粮本来就不多……”

    我只得叹息着拿出两个小箩筐,准备给隽怡分盛米和苞谷,屋里早挤满了人,个个脸上都是那么阴沉,仿佛全都能拧出水。

    把粮称了,全部家当就还不到四百斤,苞谷还占多数。这难怪,这山中出产的就是苞谷,正因为此,我才为丢了三百斤黄谷懊恼了那么久。

    有人报出了人均数,默算一下,没错,将粮分了。粮,可怜的少,十一斤苞谷,六斤米,还是按四舍五入收上来的。这点米还用装在箩筐中么?苦笑一下,直接倒在隽怡递过来的口袋里。

    隽怡将盛米和苞谷的口袋放在小箩筐中,端了起来,又朝大家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大家了!”走出了灶屋。

    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汪兵啐了口,骂道:“呸哟――枉自披张红皮皮,连我们光头儿百姓都不如!”

    屋里一阵沉寂,有“咔吧”声脆,那是建设的小羊在吃落在地上的苞谷粒。

    第二天轮到建设娟娟值班,一早起来见卫生已打扫过了,菜地也浇了水。娟娟赶紧到隽怡和门莉住的房间一看,隽怡早已走了。

    上午干活就有人猜测她是拿了那粮贿赂谁去,弄个招工名额,或争个大学指标,或卖了高价买衣服,准备当新嫁娘。

    我烦躁地说:“打胡乱说,那点粮顶个屁用!后门就那么好开?十七斤粮食就能办这么大的事,那干脆把粮分了,人人都开后门去,都去弄指标!幼稚!”

    “她把粮弄哪去了呢?”刘晶小声地说,像问自己,又像是问大家。

    “你们以前在一个点,她的为人如何你应该清楚呀!”我有些不满地对她说,“她是那种人么?”

    她只笑了笑,不说话了。

    这个刘晶,惯会见风使舵,生怕树叶落下打破头呢。

    恒科叹道:“眼看要饿肚子了,就不愿再和大家一起……这就叫‘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门莉说:“恒科,你就少说几句吧……”

    可儿将红苕藤翻过来,又拔去苕厢上几棵杂草,自语般地说:“我才不信呢……”

    我心烦意乱,只闷头翻着苕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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